1977年7月2日,周六。
終于到了“海碰子”們約好見面的日子。
這一天上午九點,所有人都按說好的趕到了“老刀魚”的家中,齊聚一堂。
隔了這么多天,大伙兒基本全都歇足了,彼此的精氣神看上去都不錯,見面也是無比親熱。
不用說,那些埋進(jìn)沙子里的物資和工具,已經(jīng)被沒跟著進(jìn)城的那幾個“海碰子”給挖出來帶了來。此外,洪衍武和“大將”也購買了一些新的補(bǔ)充物資。
要說此時這個小團(tuán)體的狀態(tài),那可真算是“養(yǎng)精蓄銳、蓄勢待發(fā)”了,只憑“大將”一聲招呼,隨時可以開拔出發(fā)。
不過,“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臨走之前,可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必須要做,那就是報賬分錢。
這可是窮人們最開心的事兒。δ.Ъiqiku.nēt
實際上,今天因為“三戧子”和“蝦爬子”控制不住的一通得瑟,其實早在剛才洪衍武和“大將”把大家收來的海參盤點入庫時,就把氣氛給鋪墊好了。
這倆小子,一邊胡吹住了四塊錢一天的高級房間,一邊顯擺收海參賺來的大筆外快,把洪衍武更是說成了可以點石成金的財神爺,自然就把大家都胃口吊到了高處。
唯一不怎么高興的,也只有心里犯小,沒敢自己墊錢收海參的“飛蟹”和“死尸”兩個人了。
相反的,倒是“老刀魚”對洪衍武挺信得過,不但把家里的錢都買了海參,還從漁村其他人手里賒了八十多斤淡干參,一共湊足了一百斤交了上來。
這不禁引得“三戧子”一個勁地連聲稱嘆,直說“姜還是老的辣”,佩服“老刀魚”有魄力,還推測說“就憑這一百斤至少能有一百五的進(jìn)賬”。把“老刀魚”說得呵呵直樂。
當(dāng)然,這也就更是把“飛蟹”和“死尸”給氣毀了。“飛蟹”忍不住就酸溜溜地尋起了短處,說“你們在城里吃喝玩樂,還住這么高級招待所,那我們沒去的人豈不是虧了?”
這時就得說,洪衍武的確是有先見之明了。所以“三戧子”和“蝦爬子”聽了,竟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很快,“蝦爬子”坦然自若地說出所有的錢都是洪衍武自掏腰包的事實,還聲稱不信可以去查“公帳”。
這下,當(dāng)場就把“飛蟹”的嘴給堵上了,也引得其余的人大為驚訝。
“巴蛸”和“海狗子”忍不住先后各問了一句。
“你們住了六天,光房錢就四十八塊呢。這么多錢,都是他一人掏嗎?”
“這也太大方了吧?他也舍得?”
哪知“三戧子”一聽卻直撇嘴。
“別說房錢,連我們收海參的錢,一開始還是人家自己掏腰包墊上的呢。九百多塊,眉頭沒皺就給掏了,最后我們想分他一半賺頭,人家都不肯要。那豪氣和大方絕對不是能裝出來的,不是我替人家吹,跟著這樣的人才有奔頭。”
“巴蛸”聽了就又笑,頗為不屑地認(rèn)為,“三戧子”是被洪衍武給洗腦了,這是在幫忙“勸招安”呢。
“三戧子”這下可急眼了,馬上就反駁。
“你小子別不識好人心。咱大哥都服氣呢,這就是大哥的意思。再說,對你還用‘勸招安’?你沒忘了自己說過什么吧,小心一會兒嚇一大跳……”
結(jié)果就正在這個時候,洪衍武、“大將”和同去幫忙的陳力泉、“小百子”一同走進(jìn)了屋里。洪衍武手里還拿著帳簿和兩沓子鈔票,那么不用說,下面也就該開始給大家來正格的了。
首先,存貨海參的錢要按收購價支付給大家。由于洪衍武早在城里就把“大將”一伙的錢付清了,所以由“大將”親自給自己兄弟分發(fā)。
按他們的舊日規(guī)矩,“巴蛸”和“飛蟹”都拿了六十,多余三塊零頭歸了“海兔子”、“海狗子”、“死尸”三人,他們一人得了三十一。
而“老刀魚”則從洪衍武的手里接過了一百二十塊。要說明的一點是,其實這里面,大部分是洪衍武從“三戧子”和“巴蛸”手里贏來的那三百頭海參創(chuàng)造的收益。
接著,洪衍武還要兌付大家?guī)兔κ召徍⒌腻X。
“巴蛸”用自己的“工資”收上來六斤,小賺十塊。
“海狗子”因為和“小百子”處得不錯,聽了他的話,放開膽子盡全力收了二十斤。當(dāng)場就賺了三十塊,得了較大的實惠。
收獲最大的,當(dāng)然就是“老刀魚”了。他連買帶賒的一百斤海參換來了一千二百塊。那一沓半厚實的“大團(tuán)結(jié)”一拍到他手里,讓他臉上的褶子都展開了,至少年輕了十歲。
說白了,要按“三戧子”的算法,“老刀魚”光收海參的差價就超過了買存貨的所得。這么一來,這次和上次進(jìn)城加起來。他攏共已經(jīng)有五百多塊的收益進(jìn)賬了。能不高興嗎?
相反的,最虧的就是耍小聰明的“飛蟹”和“死尸”。他們都是空手來的,不但沒好處,還一人被“大將”不滿地瞪一眼。弄得蔫頭耷腦,既羞且悔。
而做完了這兩項分配,洪衍武便開始報總帳了,由于收海參的緣故,再又補(bǔ)充了些物資,公帳上經(jīng)過最新變動,凈利潤就縮減至了一千一百塊零七毛一,勉強(qiáng)維持在了千元大關(guā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