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老刀魚”家里的這樁“飛賊案”,尋根追底還能歸結于內部原因,讓洪衍武略有些意外的話。那在市場上做交易要面對的風險,可就早在洪衍武的預計當中了。
別忘了,洪衍武上輩子多數時候扮演的角色,就是尾隨獵物搶肉吃的狼。
他當然清楚,在這個警力匱乏、法制重新建立的年代,以暴力為主體的“弱肉強食”法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主流。
那么在這種特殊時候,一定會有和當年的他極為相似的食肉動物,在市場上尋覓下手目標的。
所以他必定不會對此掉以輕心,這也是他特意讓陳力泉、“大將”這倆能打的帶著“三戧子”和“蝦爬子”出馬,并嚴令他們幾個去市場做交易,一定要帶上魚槍,每一天都要換一個市場的主要原因。
果然,這一切的布置和叮囑都派上了用場。
第一次出情況,是在陳力泉和“大將”他們放貨的第三天。
那一天,他們四個人一人背了一大麻袋的海參去了“玉華市場”。
可因為海參價錢剛剛接近百元,這個心理大關讓好多人都有些猶豫,當天他們賣得就比較慢。直到中午才散出去一半的貨。m.biqikμ.nět
接著到了該去吃飯的時候,市場門口人已經比較少了,一個小子就過來搭訕,說他想要他們這些貨,按一百一斤全包圓了。
但他跟著又說,為了安全著想,他不敢帶這么多錢跑到市場來交易,想讓他們跟他走,去個僻靜的地兒找他的朋友,到時候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以陳力泉的經驗,明擺著就是個套子。覺著要不抽丫倆嘴巴,也該當踹丫一腳,讓這小子馬上滾蛋。
可“大將”他們沒在流氓圈里混過,總覺著人家說得合情合理,又覺著細雨綿綿,早賣完早好,便非要去看看不可。
就這樣,最后以三對一,陳力泉實在勸不住他們,只好跟著同去了。
那小子在頭前帶路,一直走了二十多分鐘,才把他們帶到了附近的一個磚廠里。
那磚廠正在停工期,沒有一個真正廠子里的人,整個院子是空蕩蕩的,不多的幾垛子磚就立在磚廠大門不遠處。
應該說,歹徒選的這個地方很好,十幾個人都藏在磚垛后面,他們的計劃就是等陳力泉幾個深入工廠后,就把大門關上,好來個關門打狗之勢,讓他們無路可退。
可問題是,來的人里有陳力泉在,他憑“火燒身”早感覺到磚垛后面的動靜,而且他也壓根沒想著跑。
所以才剛一進磚廠大門,陳力泉就搶著沖向一個磚垛,一個“過山靠”,就用肩背頂塌了一堵磚墻,把五六個埋伏的人全給砸底下了。
等到剩下的埋伏者們發現露餡了,面帶驚慌挨個跳了出來,并有人手忙腳亂拉救磚下頭破血流的人時,“大將”幾個早反應過來了。
他們不但一起制住了帶路的小子,也都把魚槍掛弦,高舉起來了。
那些人為首的是個高大粗黑的壯漢,敞著懷,袒露出帶著胸毛的胸口,褲腰帶上,還橫插這一把明晃晃的大號殺豬刀,看明顯不是帶錢買貨的。
而這時候,這壯漢和“大將”一干人對峙站著,就有些感到惶惑。因為這是他絕對沒有思想準備的場面。
大概什么情況,他在事先都想過了,但是就是沒想到自己一方的行跡會暴露。而且對方還帶著更牛(逼)的家伙,一點不怵。
這種情形下,“大將”也看了陳力泉一眼,他覺得既羞且惱,后悔沒聽勸告,過去就把陳力泉拉到后面。
“你別動,讓我來!”
至于那伙人,看見“大將”兇巴巴的樣子,手里亮晃晃的魚槍忍不住又開始發慌。有的人摸摸索索開始掏刀子,有的人彎腰下去,就想撿磚頭。
“大將”發現后,立刻惡狠狠吼了一聲。
“都別亂動!誰手里有刀,我先宰了他!”
一把刀都沒拔出來,也沒人再敢撿石頭了。
可“大將”這還不解氣呢,他一端“魚槍”逼近了一步。
“王八蛋們!想算計大爺?都給我跪下!”
那些人楞了一下,兩個膝蓋一軟,帶著怯意便開始分散著往后退去。
突然,有人控制不住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接茬就是狼奔豕突似的一哄而散。
那幫家伙竟然跑進了磚廠里面,不惜用翻墻的辦法各自逃散,也不敢試著和“大將”碰一下。
最倒霉的是站在最前面的黑壯漢,他一開始根本沒發現手下們的退縮,察覺時已經晚了。他再想跑,就根本來不及了。
“大將”過去,一腳就踢在他的胃部神經叢上,黑壯漢健碩的身軀立刻疼得蜷曲成一團。
“大將”順勢又是一肘,一招“猿穴壞山”硬生生砸在那小子的頸窩處。
黑壯漢當時舌頭一伸,“咯嘍”一聲,就軟倒在了布滿砂石碎磚的土地上了。
這時“大將”再回頭狠逮逮一瞪那帶路的小子,隨著一聲情不自禁的“爺爺饒命”,那小子竟然尿褲子了……
第二次出事,是在第八天的市場上。
但和上一次不同,這次為難陳力泉和“大將“他們的,是有持有官方執照的土匪。
那一天,陳力泉和“大將”他們幾乎快把貨散光的時候,市場的稽查人員來了。
十幾個人都戴著紅袖箍,目光陰森森的,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根短粗的木棒,,直接過來就把他們圍住了。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棒子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