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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三喜同賀

    京城有句老話叫“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可這句話對洪家人來說并不適合。

    要說洪衍爭當(dāng)時打兒子的時候確實(shí)挺痛快。

    他把洪鈞按在床邊,大手一揮,一口一個“錯了沒有?”“你還敢不敢?”洪鈞則驚恐萬狀,悔恨交加地哭喊“我錯了,我錯了,不敢了,再不敢了……”

    可當(dāng)洪衍爭火氣發(fā)泄完畢,大耍老子威風(fēng)過后,那副作用也是極其嚴(yán)重的。

    因?yàn)槔显拑褐v“隔輩兒疼”,那可不是虛的。

    隨后不但洪祿承沒饒了他,讓洪衍茹傳話,把他叫進(jìn)了自己的屋兒訓(xùn)了一頓。王蘊(yùn)琳下班回家后更是把他“嗔嘚”(源于滿語,原意為說,今有抱怨,責(zé)備之意)得差點(diǎn)沒鉆了地縫。

    當(dāng)時洪鈞一見到下班的王蘊(yùn)琳,就抱住她的大腿,扭糖兒似的說屁股疼。

    等王蘊(yùn)琳撩起孫子的褲子一驗(yàn)看,再一問是洪衍爭打的。也不顧全家人在,當(dāng)場就急眼了。

    “瞧瞧給我們打的,屁股都青了,簡直慘不忍睹哇!多大的仇啊?洪鈞到底干什么了,你給我說說……”

    洪鈞見有人做主,更來了勁。

    “奶奶,我爸小氣,不讓三叔給我買槍,買炮仗,還罵三叔敗家……”

    嘿,這臭小子真跟老三學(xué)壞了,學(xué)會倒打一耙了他!

    眼見兒子居然借機(jī)報復(fù),洪衍爭當(dāng)即大驚失色,馬上跟母親解釋。

    “媽,您可別聽孩子胡說。都是老三,凈亂花錢,把洪鈞慣沒邊兒了。您看看,他居然連我這爸爸都不放眼里了,敢沒大沒小拿槍‘突突’我,能不好好管管……”

    可根本沒容他再往下說,王蘊(yùn)琳的臉色已寒意凜然。“媽”的威嚴(yán)一下就讓他卡了殼。

    “就這么點(diǎn)兒事,值得你下這么重的手?這可是你親兒子!我就不明白了,老三給孩子買點(diǎn)東西怎么就不成?他疼侄子居然礙你這個當(dāng)?shù)难劾玻侩y道他非得遠(yuǎn)著洪鈞,刻意吝嗇才好?我還跟你說,你要為這個真把洪鈞打出內(nèi)傷來,我跟你沒完……”

    “老大,你也三十大幾的人了,跟老三差著十來歲呢,好好日子不過,成天跟這個小兄弟窩里斗,這算怎么回事?別說我們老人聽著心里難受,就是鄰居們聽見,也怪沒臉的。你口口聲聲說是為孩子好,難道這就是你給孩子豎立的好榜樣……”

    洪衍爭只覺得血全涌到了臉上。這些話竟讓他一時百口莫辯。

    而讓他萬沒想到的是,這時候反倒是洪衍武給他打起了圓場。

    “媽,這事兒也不能全怪大哥。還是賴我訕著臉頂撞大哥。您知道,我和老大打小就愛拌嘴,跟他犯渾,吵幾句本是平常的事。也多虧大哥一向包容,我們兄弟倆才沒有隔夜仇。另外我心里全明白,大哥發(fā)火,一個是怕我不知生活的難處,替我往后的日子發(fā)愁。另一個就是怕我把大手大腳的毛病染給洪鈞,帶壞了孩子。也是為了防微杜漸……”

    嘿,怪了!這‘老家賊’居然懂人事兒了,沒借機(jī)落井下石,還替他說上好話了?

    而就在洪衍爭瞠目結(jié)舌,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洪衍武的時候,王蘊(yùn)琳也終于嘆了口氣,對此事件做了最后的總結(jié)收尾。

    “老大,看見了吧,老三是不懂事的人嗎?別以為我們都糊涂,就你一個是明白人。什么叫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弟弟還是知道心疼你的。其實(shí)媽氣你,不是為別的,就是想讓你明白居家過日子的道理。大年節(jié)下的,別人家都喜笑顏開,為這點(diǎn)事兒值當(dāng)咱們家鬧成這樣嗎?”

    “你還別覺著媽護(hù)短,媽最后就希望你想明白一件事。你跟你弟弟,兒子發(fā)這么大通狗慫脾氣,到底是因?yàn)榭床粦T他們的壞毛病,替他們考慮居多呢?還是把其他地方的閑氣帶到家里,拿他們?yōu)a火來了?說句不好聽的,有空的時候你也多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那張臉什么時候有過笑模樣……”筆趣庫

    雖說母親沒再追究,語氣也柔和了許多,可這幾句責(zé)備最后落在了洪衍爭的心里,卻不能不讓他有如針刺。同時,也真的醍醐灌頂一樣地讓他想到了更深處。

    是啊,為什么他和兄弟、兒子鬧到了這步田地?真的只是因?yàn)榭床粦T嗎?

    為什么他能跟關(guān)系遠(yuǎn)的人和平相處、委曲求全,卻非要跟家里人大發(fā)雷霆呢?

    這不真成“耗子扛槍——窩里橫”了嗎?

    洪衍爭垂下眼廉,一聲未吭。心里卻迷亂不堪,

    而等到王蘊(yùn)琳安慰了幾下洪鈞,帶著洪衍茹去廚房忙和晚飯之后。哪怕洪衍武再笑臉相迎,湊過來給他遞煙,他也沒臉再屋里待著了。只能一擺手推了,自己回自己屋悶著去了。直到妻子徐曼麗回來推屋進(jìn)門,他還在床上面朝墻躺著呢。

    洪衍爭能清晰地感到徐曼麗一進(jìn)來就被屋里濃重的煙味嗆著了。可他本以為得聽到幾句埋怨,卻沒想到徐曼麗只是過來摸了摸他的頭,拿過一條毯子給他蓋在了身上。

    這種無聲的溫存一下就讓他的心熱乎起來,心里也平添了幾分愧疚。便主動坐了起來,說起今天的別扭。

    “家里的事兒你聽說了吧,我剛和老三吵了一架,把兒子也打得不善,爸媽都訓(xùn)了我一頓……”

    更沒想到徐曼麗竟十分體諒,沒半句牢騷,反倒悉心勸慰。

    “嗨,其實(shí)你也別往心里去,誰家不鬧家務(wù)?都是一家人,也沒什么過不去的。老三剛才還跟我說呢,讓我捎話給你,替他賠個不是。兒子你也放心,一個記吃不記打的渾小子,不會真記他老子的仇兒。至于老人那兒,你倒是得體諒一下爸媽疼孩子的心氣兒。以后控制點(diǎn)火氣就好,就是你再有道理,總得慢慢說不是……”

    妻子的賢惠懂事,讓洪衍爭的心情又舒服了點(diǎn),他嘆了口氣便坦然承認(rèn)。ъiqiku.

    “其實(shí)老三和兒子也沒那么大罪過,我確實(shí)有點(diǎn)撒邪火的意思。媽說我說的沒錯,主要我今天特?zé)!?

    徐曼麗倒是有點(diǎn)意外,一下關(guān)切起來。

    “喲,你怎么啦?”

    “廠子車間唄,那些人根本不干活兒。天天扎堆兒打牌,嘻嘻哈哈的。還隨處亂扔煙頭,連點(diǎn)防火意識都不講了……”

    聽了這話,徐曼麗重新放松下來。

    “就為這啊,這算什么呀。現(xiàn)在哪個車間不這樣啊?我們廠子也這樣。”

    “可是我們車間主任進(jìn)來了,嘿,他楞裝沒看見。”

    “那是,現(xiàn)在又不興整人了,誰怕誰啊?”

    “可人總得有良心吧,總得對得起這份工資吧。我就是想不通。你說工廠早就不是資本家的了。就連咱們這樣的家庭成分的工人都知道為國家添磚加瓦,那些根兒紅苗正的怎么就能這樣作踐啊?這不全反了嗎?”

    面對最親近的妻子,洪衍爭終于忍不住把憋了一肚子的真心話都倒了出來。這一下就把徐曼麗嚇了一大跳。

    “你可別胡說。小心別人貼你大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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