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在離農莊別院不遠的小瀑布旁獨坐沉思。在古戰國的時代里,無處不是桃源仙境,眼前便是罕見奇景,谷內秀峰羅列,萬象紛陳,奇巧怪石,碧水流經其間,飛瀑彩池,自然天成,水動石變間,在陽光下百彩交織,使人怎么看都不感厭倦。他坐在一個這樣的水池旁,傾聽飛瀑注入清潭的悅耳聲響,欣賞岸旁綠竹翠樹,浮波蕩漾,水嬌色艷,充盈初春的生機和欣欣向榮的意象,不由心曠神怡。
可是當心神轉到大后天的御前比武上,又愁懷暗結。不論那一個勝出,恐怕都會有點問題,問題在他能否改變歷史。若答案是否的話,那他大可不理一切,遨游山林,終日享受與妻子婢女們的魚水之歡,而小盤自然會成為中國位皇帝,只恨他不能肯定。若他擊敗王翦,對方還能否成為日后統一六國的蓋世名將呢?真教他煞費思量。而他亦是敗不得,否則烏家將會受到很大的損害,對小盤更是嚴重的打擊,甚至他的邯鄲之行也會受到影響。苦惱間,少女嬌甜的笑聲傳來。
草樹掩映中,翠桐和翠綠兩位俏麗的婢女,每人挑著兩個小木桶,到這兒來取水,低輕笑,并沒有留意到項少龍的存在。兩女來到池旁,放下挑擔小桶。翠桐坐到一塊石上,翠綠則脫掉鞋子,露出秀美的赤足,濯在水里,意態放浪自如,不時出銀鈴般的嬌笑。項少龍想起與美蠶娘在小谷的溪流,同作水中嬉戲的動人情景,心內不無感觸。
翠桐忽然道:“少爺摟過你嗎?”
翠綠嬌笑反問道:“你呢?”
翠桐霞生玉頰,點點頭,有點苦惱地道:“唉!只是輕輕擐人家的腰,吻吻臉蛋了事?!?
翠綠笑道:“小丫頭春心動?!?
翠桐氣道:“你比我好得多少,昨晚夢中都在喚少爺?!?
翠綠羞紅了臉,說道:“不準你再說!”
看到兩女嬌態,愁思難解的項少龍不由怦然心動,由藏身處站起來。兩女忽覺有人,別過頭來,見是項少龍,先是大吃一驚,然后是臉紅耳赤,羞得不知鉆到哪里去才好。項少龍怕她們不勝嬌羞急急溜掉,迅移到兩人間,分別抓起兩女柔軟的小手。兩女渾身軟,挨在石上池旁,不肯起來,額頭差點藏到酥胸里。
項少龍威脅著道:“不想給人看到嗎?乖乖的隨我去!”
兩女無奈站起來,既羞又喜。項少龍拉著兩女,沿溪踏著高低起伏的怪石,往上攀去,不一會來到最高一層的小水池,剛好可盡收谷地的美景。著兩女和他并肩坐下,共賞媲美人間仙境的樂土。兩人情不自禁的靠入他懷里,芳香沁人。
文明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二千多年后的科技,肯定是人類作繭自縛,不住地去破壞美麗的大自然。任何人若能像他般來到這古時代里,都要為大自然異日的面目全非心生感慨。sm.Ъiqiku.Πet
翠桐低聲道:“少爺剛才是否一直坐在那里?”
項少龍促狹地道:“我睡著哩,聽不到什么輕輕摟抱,親親臉蛋,又或有人昨夜夢囈語那類說話?!?
兩女立時窘得無地自容,同聲嬌吟,把俏臉埋入他懷里。
項少龍一邊贊嘆這時代的男人真幸福,兩手撫著她們滑嫩的臉蛋,溫柔地摩娑,此時無聲勝有聲。項少龍心中一陣感觸,若現在是太平盛世,即使永不能返回二十一世紀,亦有何憾可。
那晚項少龍縱情歡樂,可是即使在蝕骨的時刻,他的腦海仍不住閃過紀嫣然、美蠶娘,甚至趙雅的倩影。眾女知他趙國之行迫在眉睫,神傷魂斷下,份外對他癡纏,難舍難離。
光陰在這種情況下溜得特別快,兩天后他們離開美麗的小谷,返回咸陽城去。除荊俊外,滕翼和烏卓留下來繼續操訓精兵。
甫抵烏府,烏應元把他召去,神色凝重地道:“圖先調查過王翦,據說此人不但劍術稱冠秦國,最厲害是騎射的功夫,可連三箭,用的是鐵弓銅弦,五百步內,人畜難避。”
想起死鬼連晉的箭術,可能仍及不上此人,項少龍不由頭皮麻,問道:“什么年紀?”
烏應元顯是為他擔心,嘆道:“今年應是二十歲上下,聽說樣子頗斯文秀氣,從外表看誰都不知他這么厲害。”又沉聲道:“圖先查出楊泉君和王龁等人早內定找他來和你比武,拖十多日是讓他利用這段時間加緊操練。那些人不安好心,看準你和妻妾久別重逢,在床笫間必有大量損耗,真虧他們想得到?,F在呂相很擔心哩!”
項少龍記起昨晚的風流,心生慚愧,同時想到自己是有點輕敵。
烏應元拍拍他肩頭道:“盡量養足精神,我會向芳兒解說?!?
項少龍回到隱龍居,拋開一切,避入靜室,依墨氏補遺的指示,打坐吐納,不一會物我兩忘,精神進入至靜至極的禪境。
“咯!咯!”
叩門聲把項少龍驚醒過來。項少龍忙把門拉開,露出烏廷芳凄惶的面容,顫抖著聲音道:“小俊給人打傷,傷得很重呢!”
項少龍大吃一驚,忙趕到主宅。烏應元和陶方全在,還有烏府的兩名府醫,正為荊俊止血和包扎。項少龍擠到荊俊旁,吩咐各人退開,詳細檢視他的傷勢。他身上至少有七、八處劍傷,最要命是左脅的傷口,差點刺入心臟,其它傷勢雖嚇人,不外皮肉之傷,不過其中兩劍深可見骨,皮肉綻開來,觸目驚心。荊俊因失血過多,陷入半昏迷的狀態,臉上不時露出痛楚難當的神色。
項少龍雖心痛,卻知他應該可撿回小命,退到烏應元和陶方中間道:“誰干的?”
烏應元道:“已通知圖先,他們會派人查探,幸好這小子身體硬朗,傷得這么厲害,仍能撐到回來后倒地,算他本事。”
陶方道:“這些人分明想要他的命?!?
門衛的聲音傳來道:“呂相國駕到!”
眾人想不到呂不韋親來探望,轉身迎接。
呂不韋在十多名手下擁護里,大步走來,先細看荊俊的傷勢,然后和三人到一旁說話,神情肅然道:“定是楊泉君等人的詭計,借殺死小俊,打擊少龍的精神,少龍千萬不要上當?!?
項少龍平靜地道:“他們顯然低估小俊的逃生本領,只要小俊醒來,當可知誰人下的手。”
呂不韋道:“無論是誰下手,所有事待明天與王翦一戰后才和敵人算賬。只要少龍奪得太傅之位,本相會全力支持少龍為小俊討回這筆血賬,教所有人知道呂不韋并不是好欺負的?!?
項少龍心情矛盾,他并不想與呂不韋的關系這么密切,但看來情勢若依現時方向展下去,他遲早會變成呂不韋的一黨。這還不是問題,最怕是大家生出感情,將來更頭痛。荊俊一聲呻吟,醒轉過來。眾人圍了上去,荊俊只看到項少龍一人,憤然叫道:“大哥!他們好狠!”
項少龍伸手按他肩頭,道:“不要動!”
呂不韋沉聲說道:“誰干的!”
荊俊冷靜了點,咬牙苦忍身上的痛楚,道:“他們有二十多人,我認得其中一人叫‘疤臉’國興?!?
呂不韋吩咐把他抬到后宅養傷,雙目殺氣大盛,道:“國興在咸陽頗有名氣,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三大教席之一,館主邱日升與軍方關系密切,一向不把我的人放在眼內,少龍遲些替我把那行館挑了,我要讓秦人知道開罪我呂不韋絕不會好過。你要多少人?盡管說出來?!?
項少龍暗自思量,這不就等于是作了他的打手了嗎,口中應道:“區區小事,我們有足夠力量辦妥?!?
呂不韋喜道:“有了少龍,我們整個聲勢改變過來,楊泉君等若非畏懼少龍,何用出此下策?”又道:“明天本相會先來此與你們會合,一起進宮,本相有信心少龍不會教人失望?!?
項少龍心中有事,先向烏應元和陶方打個眼色,道:“讓少龍送呂相國出門!”
烏陶兩人會意,任他獨自一人送呂不韋到門外登車。
呂不韋乃極為精明的人,低聲道:“少龍有什么話要說?”
項少龍微笑不語,直至來到車前,道:“這十天沒有一刻少龍不在為呂相籌謀苦思,覺這樣和秦國本土勢力對抗下去,終是下下之策,說不定最后落得兩敗俱傷?!?
呂不韋嘆道:“凡事以和為貴,我沒想過這問題嗎?奈何大利當前,秦人一向仇外,誰也不相信我有誠意為秦國盡心盡力?!?
項少龍從容地道:“他們既是因利益而結合,我們就以利害來分化他們,像楊泉君又或渭南武士行館等死硬份子,我們以無情手段摧毀他們,借之立威。但像王龁這類并非純為私利的人,大可籠絡施恩,使他靠到我們的一方?!?
呂不韋目射奇光,仔細打量項少龍,點頭道:“少龍似是妙計在胸,快點說來聽聽!”
項少龍輕描淡寫地說出計劃。
呂不韋聽罷道:“若做得到,自然最好,只怕一不小心,弄巧成拙,白賠性命?!?
項少龍淡淡地道:“呂相對烏家恩比天高,我冒點險算得什么呢?”
呂不韋哈哈一笑,用力摟摟項少龍肩頭,離開時心情愉快。項少龍知道取得呂不韋絕對的信任,轉頭看荊俊去了。
咸陽宮主殿旁的大校場上,萬頭攢動,有若鬧市,人人迫不及待觀看即將舉行的比武盛事。一方是秦國威名最盛的無敵悍將,另一方卻是聲名鵲起,戰績彪炳,從趙國來的不世劍客。誰都希望看到兩人如何分出勝負。
陽光普照下,靠主殿的一方架起三座高臺,擺好座椅,正中的當然是莊襄王和太子后妃的寶座。左臺坐滿以楊泉君和王龁為的大臣和軍方將領;右臺除呂不韋外,蒙驁和親呂不韋的大臣客卿均已列席。李斯是其中一,他本沒有列席的資格,由于關心項少龍,憑三寸不爛之舌,游說得一個座位。其它地位較低的人,只好站在校場的四周觀戰。
甲胄鮮明,比其它六國人身材更高大的秦兵,守在正殿長階上和三座看臺的四周,長戈在陽光下閃爍生輝,平添不少莊嚴肅殺的氣氛。
呂不韋和項少龍等剛乘車抵達,下車后往右臺行去,立時造成轟動,均對項少龍指點呼叫。
呂不韋吁出一口氣,在項少龍耳旁道:“秦人好武,最重英雄,此戰是許勝不許敗?!?
項少龍今早以墨氏補遺卷上的方法行氣吐納,龍精虎猛,信心十足,道:“呂相放心!”
呂不韋道:“左邊看臺那身穿黑色戰服的人是邱日升,切勿忘記他的樣子?!闭Z氣透出深刻的恨意,項少龍依望去,臺上近百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忙以微笑點頭響應。瞥那邱日升一眼,移開眼光。
呂不韋領他登上看臺,引見諸人,坐下來問后面的圖先回道:“王翦來了嗎?”
圖先答道:“應該來哩!卻不知在哪里?”
號角響起。禁衛簇擁中,一身龍袍的莊襄王,引領小盤、朱姬、秀麗夫人、王子齊嬌和一眾妃嬪,由殿內步出,朝中間看臺行去。軍士肅立正視敬禮,其它臺上臺下諸人跪伏迎接,一時整個校場肅然無聲。項少龍心中暗贊,只看情況便知秦王的威嚴和秦人的服從性和重紀律。直到莊襄王和眾王子王妃在臺上坐好,近侍宣布眾人平身入座,會場回復先前模樣,但人人都停止說話,靜候莊襄王的宣布。
內侍高唱道:“項少龍何在!”
項少龍連忙起身,順手脫掉外袍,露出他完美的體形,下臺來到主臺前面,行晉謁秦王的大禮。
莊襄王欣然看著項少龍,不住點頭,表示贊賞。
他長居國外,基本上可算外人,所以對這由趙國來,又救回他妻兒的青年劍手特別有好感。
內侍再呼道:“弁將王翦何在?”
話聲才落,一陣蹄聲響起,一騎旋風般由宮門處馳來。人群爆起震天采聲,紛紛讓路,騎士直馳場心。若說聲勢,項少龍明顯輸一大截。
王翦騎術驚人,短短一程,已作了俯沖,側靠等等高難度的姿勢,快要停下,竟奇跡縮入馬腹下,從另一邊登上馬背,躍下馬來,跪伏地上,大嚷道:“末將王翦!叩見我王!”
眾人再響起驚天動地的喝采和打氣聲音,把氣氛推上澎湃的、呂不韋臺上諸人,包括對項少龍深具信心的烏應元和陶方,見他騎技驚人至此,信心動搖起來,更不用說呂不韋等未知項少龍深淺的人。
莊襄王露出驚異之色,頻頻點頭。朱姬因對項少龍別具好感,緊張得抓著小盤的手,覺小盤手心也在冒汗。楊泉君那臺上的人卻是人人面露喜色,好像項少龍的敗北,已成定案。
王翦站起身來,往項少龍望來。剛好項少龍含笑看去,大家打個照面。雙方同時露出驚訝神色,為對方的體形氣度驚異。王翦確如烏應元所說的白皙秀氣,但卻不足描畫出他真正的氣魄。
他最多比項少龍矮上半寸,身穿紅黑相間的武士戰服,外配件藤甲背心,肩寬背厚,體形彪悍,予人英姿爽颯的印象。高鼻深目,一對眼深邃莫測,烏黑的頭在頭上扎短髻,用一條紅繩綁緊,兩端垂至后頸,更顯威風八面。
項少龍心內贊賞,微笑施禮,暗忖如此人材,難怪將來能助小盤打下江山,統一六國。王翦見項少龍神色友善,放松面容,禮貌地還禮,眼內仍允滿敵意。上臺處由內侍讀出這次比武的目的和作用,其中自然少不免對朝臣作出勉勵,強調保持武風的重要性。到最后,內侍朗聲道:“這次比武分兩部份舉行,先比騎射,再比劍術。”
項少龍心中叫苦,暗忖自己近來騎技雖大有進步,但若要與王翦相比,回家多練幾年也不成。王翦高聲領命,項少龍只好學他般應諾。
“颼!”的一聲,王翦以一個美妙的姿態飛身上馬,疾馳開去,直趨場角快要沖入圍觀的人堆時,忽然勒馬人止,兜轉馬頭,蹄不沾地地轉過身來,倏然停下。
當然是另一陣喝采叫好之聲。兩名軍士早由場邊抬出箭靶,放在廣闊大校場的正中央。
此時呂不韋使人把“疾風”牽來,項少龍從容一笑,雙足一彈,由馬尾躍上馬背,一夾馬腹,靠著“疾風”驚人的高,繞個大圈,抵校場另一角,亦贏來不少喝采聲。
王翦從馬鞍旁拿出他的鐵弓,往頭上一揚,登時惹來一片贊美。
項少龍知他信心十足,準備表演箭技,收攝心神,向王翦遙喝道:“死靶怎如活靶,不若王兄射在下三箭如何?我保證絕不用盾牌擋格。”
全場立時鴉雀無聲,不過所有目光都射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像在猜測這人是否找死?項少龍卻是有苦自己知,與其等著落敗,不若行險一博,憑自己的劍術和身手應付對方的騎射,若能成功,可過此一關。
王翦顯然不是想占便宜的小人,沉聲喝道:“箭矢無情,項兄可有想清楚?!?
項少龍遙向莊襄王施禮道:“請大王欽準!”
莊襄王猶豫片晌,以手勢示準此請。全場近二千人全體屏息靜氣,等候驚心動魄的場面出現。
王翦一手舉弓,另一手由背后箭筒拔出四支長箭,夾在五指之間,手勢熟練,使人感到他要把四箭射出,有若呼吸般輕易。項少龍心中暗呼親娘,原來這人一直深藏不露,使外人以為他技止三箭,到現在亮出真本領示人。
鴉雀無聲。
王翦大笑道:“末將鐵弓鐵箭,可貫穿任何盾牌,項兄用盾又如何,小心!”微夾馬腹,戰馬放蹄沖來。
項少龍仰天一笑,拍馬沖去,取的是靠近莊襄王那一邊,欺他不敢向莊襄王的方向箭,好泄他的銳氣。兩騎接近分開,交換位置。
王翦一抽馬頭,一刻不待回身馳來。項少龍心神進入墨家守靜的訣竅,天地似在這一刻完全靜止,舍王翦外再無他物。同時催馬往王翦迎去。只要貼近王翦,避過四箭,這場騎射競賽當可收工大吉。兩騎迅接近,由過千步的距離,拉至七百步內。
“騰!”
王翦先拉一下弓弦,不知如何,其中一支箭已落到弓弦處,霎時弓滿箭出。
項少龍從未見過這么快的箭,幾乎是剛離弦便抵面門。幸好他的反應比常人敏捷十倍,一聲大喝,血浪離背而出,斜劈矢頭。全場不論友敵,一齊轟然叫好。
項少龍策馬、拔劍、疾劈,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角度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表現出一種動作和力度的極致美態,觀者無不深感震動,為他喝采。由此可見秦人率直真誠的性格。
“當!”的一聲清響,鐵箭應聲斜飛墮地。
王翦大叫一聲“好”,倏地消失不見,原來躲到馬腹下。項少龍心中駭然,剛才對方一箭力道驚人,震得他整條右臂酸麻起來,差點甩手掉下血浪寶刃,這時見不到王翦,即是說連他怎樣箭都不知道,哪能不吃驚。
大校場寂靜至落針可聞,呼吸聲像宣告暫停,只余下戰馬如雷的奔騰聲,雙方由七百步拉近至五百步。
不聞弦響,以項少龍的角度看去,兩支箭同時由略往右斜移的馬腹下射出,一取項少龍心窩,另一箭往他大腿射去,絕對地把握項少龍在矢到時的準確位置,教人嘆為觀止。項少龍知道由于比先前接近二百步,兼之手臂的疼麻仍未復元,絕無可能以臂力挑開對方更強力的勁箭,把心一橫,硬以劍柄往來箭挫下去,同時純憑本能和直覺,閃電飛出一腳,迎往另一勁箭。眾人仍未有時間分神為他擔心,“篤”的一聲,劍柄硬把勁箭磕飛,下面則鞋頭一陣火痛,勁箭應腳失準,在項少龍身前斜向上掠,直達最高點,往下掉來。
兩騎此時相距三百步之遙,項少龍忽覺不妥,原來最后一箭兄無聲無息地由馬頸側射來,角度之刁鉆,除非翻下馬背,休想躲過,不過此時已來不及。項少龍整條手臂這時痛得連舉起或放下都有問題,能拿著血浪只是作個幌子。一聲大喝,左手抽出掛在馬側的木劍,勉強掃在對方這最后一箭上。
“噗!”鐵箭被掃得橫飛開去。全場采聲雷動,王翦亦禁不住再叫聲“好”,把鐵弓掛回馬背側,拔出佩劍,往項少龍疾沖過來。
項少龍不敢大意,血浪回到背上,一振左手木劍,拍馬沖去。兩人擦身而過,連串的木鐵交鳴聲響徹校場。項少龍試出對方臂力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心中懔然,故意馳到場端才轉回馬來,好爭取右臂復元的時間。觀者此時無不看得一顆心提到咽喉頂處。
王翦高舉長劍,策馬沖來。項少龍木劍交到右手,深吸一口氣,朝頑強的對手馳去。
兩騎迅接近,五十步許的距離時,項少龍跨著那紅粉佳人紀嫣然贈送的駿驥,忽然增,箭矢般疾竄,有若騰云駕霧般來到王翦馬前。
項少龍使出墨子補遺三大殺招的以攻為守中的“旋風式”,木劍彈上半空,旋轉一圈,力道蓄至極限,一劍掃去。王翦因對方馬驟增,判斷失誤,本想憑馬術取勝的計策登時落空,隨著又給對方怪招所惑,到劍風迫臉,勉強一劍格去。項少龍出此奇招,就是怕他的馬上功夫,若讓他摸清楚疾風的度和自己的劍路,久斗下必敗無疑,對王翦來說,馬上比馬下更要靈活自如。
“當!”的一聲巨響,王翦差點連人帶劍給他劈下馬去,既因項少龍這一劍借自然之力加強勢道,更因木劍本身的重量,造成此等意外戰果。
王翦仰貼馬背上,防范項少龍乘勢進襲。項少龍木劍在他右上方幻出數道劍影,同時趁兩馬擦過之際,伸足在王翦大腿處輕點兩下,可是由于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的木劍處,馬體又阻隔大部份人的視線,所以除交戰雙方心知肚明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王翦當然知他腳下留情。項少龍知道是時候,向臺上的呂不韋揮了一下木劍,打出約定的暗號。此時兩騎互換位置,遙遙相對。
王翦一臉頹喪,他乃英雄豪杰,輸贏既定,不肯撤賴,正要棄劍認敗,呂不韋猛地起立,高喝道:“停手!”
眾人愕然向他望去。
呂不韋走到臺邊,朝莊襄王跪下稟報:“項少龍王翦兩人無論劍技騎術,均旗鼓相當,臣下不想見他們任何一方稍有損傷,此戰請大王判為不分勝負,兩人同時榮任太子太傅,負起訓導太子重責?!?
楊泉君那一臺的人里,有一半露出愕然之色,想不到呂不韋有如此容人大量,雖然他們看不到項少龍點在王翦腿上那兩腳,但剛才王翦給劈得差點翻下馬背,卻是人人目睹,清楚他落在下風。
莊襄王微一點頭,朝項少龍道:“項卿家意下如何,肯否就此罷休!”
他這么說,自然是看出項少龍勝出的機會較大。只要是明眼人,看看王翦的臉色,就不會對他樂觀。
項少龍回劍鞘內,恭敬地道:“王將軍騎射蓋世,劍術群,臣下至為欽佩,呂相國這提議有若久旱里的甘露,臣下受命,甘之如飴?!?
莊襄王哈哈一笑,站起來宣布道:“由今天起,項少龍、王翦兩人,同為太子太傅,不分高低,共侍太子?!?
喝采聲震天響起。最感激的是王翦,太子太傅一職對他實在太重要,否則空有抱負,亦難揮。
最高興的卻是呂不韋,項少龍教他這一手確是漂亮之極,使他贏得滿場采聲,在秦國這是他從未嘗過的甜美滋味。
朱姬興奮得緊握小盤的手,湊到他耳旁道:“久旱甘露,甘之如飴,世上還有人比你這師傅說話更動聽嗎?”
小盤雙眼光地看著唯一的親人,不住點頭。歡呼聲中,項少龍和王翦并騎來到主臺前,下馬謝恩。
全場跪送莊襄王之際,王翦低聲道:“謝謝!”
項少龍低聲答道:“這是你我間的秘密,王兄請我吃頓酒如何?”
王翦正擔心他事后宣揚,感激得連聲答應。此時眾王公大臣擁下臺來,爭向兩人道賀。項少龍趁機來到王龁身前,誠懇地多謝他予自己這個機會,使王龁立時覺得大有面子,好像項少龍是由他一手提攜起來那樣子。呂不韋和他早有約定,自不會怪他向王龁示好,徑向王翦道賀,好爭取人心。莊襄王見結果如此圓滿,泛起一臉笑容。
除楊泉君和幾個死硬派因扳不倒項少龍而面色陰沉外,眾人得睹如此神乎其技的比武,人人興高采烈,喜氣洋洋。一場風雨,就這么安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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