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剛跳上岸,烏廷芳搶天呼地的撲入他沾滿鮮血的懷內(nèi)。
荊俊忽地慘叫道:“三公主!”
項少龍劇震望去,只見趙倩倒在紀嫣然懷里,胸膛透出箭鋒,早玉殞香消。
傷口雖包扎妥當,可是項少龍的心仍淌著血。當他以為自己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之時,敵人就在他眼前殺害她們。在這可悲的年代里,絕大部份的女人都是依附男人生存,若她們的男人遇禍,她們不是被其他更強的男性接收,就是遭遇到種種更凄慘的命運。、舒兒、趙妮三女的橫死,又或婷芳氏的病逝,項少龍都是事后知道,雖是悲痛,卻遠沒似現(xiàn)在般看著趙倩和春盈五女被活生生的殺害。想起她們生前時笑語盈盈,不由涌起強烈的疚恨。假若他沒有把她們帶在身邊,這人間慘劇就不會變成眼前殘酷的事實。
命運一直在眷顧著他,由初抵邯鄲與連晉的斗爭、出使大梁盜魯公秘錄而回、助烏家和朱姬小盤逃往咸陽、以至乎活擒趙穆,幸運一直在他那一方,使他有著即使遭遇任何危險均可順利應(yīng)付的錯覺。五女之死,卻粉碎他的美夢。此回他們輸?shù)牟皇遣呗?,而是命運。
看著隆起的新墳,想起尸骨無存的春盈四女,過河時以身體為他擋著利箭的四名烏家子弟,與及三百名來自呂府的好漢,項少龍涌起前所未有的強烈仇恨!他絕不會放過陽泉君,更不會放過燕人,只有血才能清洗這化不開的仇恨!烏廷芳在噙著熱淚的紀嫣然懷里哭得死去活來,聞?wù)咝乃帷?
肖月潭來到默然無語的項少龍旁,低聲道:“項太傅一定要節(jié)哀順變,異日回京,我定要相爺作主,討回這筆血債?!?
荊俊匆匆穿林來到這隱蔽的林中墓地,焦急道:“東南方有敵人出現(xiàn),除了陽泉君的人外,還有韓人的兵馬,人數(shù)約達五百人,還帶著獵犬,我們快走?!?
項少龍心中填滿悲痛,茫然道:“到哪里去?”
滕翼道:“往羊腸山盡是平原河道,我們沒有戰(zhàn)馬,定逃不過敵人的搜捕,唯一之計,是攀山到荊俊原居的荊家村,在那里不但可取得駿馬干糧,還可以招來些身手高明的獵人,增強實力,我和荊俊熟悉路途,應(yīng)可避過敵人?!?
項少龍勉力振起精神,目光投向紀嫣然、烏廷芳兩位愛妻,以及蒙家兄弟、肖月潭、李斯、荊俊、滕翼和余下的八名烏家子弟兵,斷然道:“好!我們走,只要我項少龍有一天命在,陽泉君和他的同黨休想有一天好日子過?!?
日夜趕路,二十五天后,歷盡千辛萬苦,捱饑抵餓,終于到達荊家村。在雪地獵食確是非常困難,幸好滕翼和荊俊乃此中能者,才不致餓死在無人的山嶺里。途中有幾次差點被追兵趕上,全憑滕荊對各處山林了若指掌,終于脫身而去。到得荊家村,連項少龍和滕翼這么強壯的人都吃不消,更不用說肖月潭、李斯和烏廷芳這嬌嬌女。幸好人人練武擊劍,身子硬朗,總還算撐持得住,但都落得不似人形,教人心痛。
荊家村由十多條散布山谷的大小村落組成,滕翼一直是村民最尊重的獵人,這里的小伙子無不曾跟他學(xué)習(xí)劍術(shù)騎射,見他回來,高興極了,竭心盡力招呼他們,又為他們四出探查追兵。休息三天,眾人脫胎換骨地精神奮,重新生出斗志和朝氣。時間確可把任何事情沖淡,至少可把悲傷壓在內(nèi)心深處。
這天眾人在村長的大屋內(nèi)吃午膳,滕翼過來把項少龍喚出屋外的空地,三十八名年青的獵人,正興奮地和荊俊說話,見他兩人出來,立即肅然敬禮,一副等候挑選檢閱的模樣。
項少龍低聲道:“二哥給我拿主意不就行嗎?”
滕翼答道:“讓他們覺得是由你這大英雄挑揀他們出來不是更好嗎?”接著嘆道:“他們本非荊姓,整條荊家村的人都是來自世居北方蠻夷之地的一個游牧民族,過著與世無爭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只因趙國不住往北方擴張,北方又有匈奴肆虐,他們被迫往南遷徒,經(jīng)過百多年定居這里,但又受韓人排擠,被迫改姓,所以他們對趙韓均有深刻仇恨。”
年輕獵手人人臉露憤慨神色。
荊俊道:“我們這里人人習(xí)武,不但要應(yīng)付韓兵的搶掠,還要對抗馬賊和別村的人的侵犯?!?
滕翼道:“這批人是由村內(nèi)近千名獵手中精挑出來,若再加以訓(xùn)練,保證不遜于我們?yōu)跫业木鴪F?!?
項少龍問道:“你們愿意追隨我項少龍嗎?”
眾獵手轟然應(yīng)諾。
項少龍道:“由今天開始,我們禍福與共,絕不食。”
眾人無不雀躍鼓舞。
回屋去時,滕翼道:“我們明天起程到橫龍嶺去,不過我們文牒財貨全丟失在紅松林內(nèi),這樣出使似乎有點不大妥當?!?
項少龍黯然道:“那些是其次了?!?
那晚凄慘痛心的場面,以及強烈的影象和聲音,再次呈現(xiàn)在他們深刻的回憶中。
烏廷芳尖叫著驚醒過來,淚流滿臉。項少龍忙把她緊摟懷內(nèi),百般安慰。另一邊的紀嫣然醒轉(zhuǎn)過來,把窗漏推開少許,讓清冷的空氣有限度地注進房內(nèi)。
烏廷芳睡回去后,項少龍卻睡意全消,胸口像給大石梗著,提議道:“今晚的月色不錯,不若到外面走走!”
紀嫣然凄然道:“芳兒怎可沒人伴她,你自己去!”
項少龍隨便披上裘衣,推門而出,步入院落間的園林,只見一彎明月之下,肖月潭負手仰望夜空,神情肅穆。
項少龍大訝,趨前道:“肖兄睡不著嗎?”
肖月潭像早知他會出來般,仍是呆看夜空,長嘆道:“我這人最愛胡思亂想,晚上尤甚,所以平時愛摟著美女來睡,免得專想些不該想的事,今晚老毛病又作?!?
項少龍心情大壞,隨口問道:“肖兄在想什么哩?”
肖月潭搖頭苦笑道:“我在想?yún)螤?,自從成為右丞相后,他變化很大,使我很難把以前的他和現(xiàn)在的他聯(lián)想起來?!?
項少龍苦笑道:“千變?nèi)f變,其實還不是原先的本性,只不過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中,為達到某一目標,壓下本性里某些部份,可是一旦再無顧忌,被壓下的本性顯露出來,至乎一不可收拾。這種情況,在忽然操掌大權(quán)的人身上至為明顯,完全沒法抑制,因為再沒有人敢管他或挫折他?!?
肖月潭一震往他望來,訝道:“聽少龍的語氣,對呂爺似沒有多大好感?!?
項少龍知說漏嘴,忙道:“我只是有感而,并不是針對呂相說的?!?
肖月潭沉吟片晌,低聲道:“少龍不用瞞我,你和呂爺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但呂爺嘛?我和圖爺雖算是他心腹,可是對著他時卻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惟恐惹怒他?!庇值溃骸岸宜麛U展得太快,初到咸陽,食客門生只有七百多人,現(xiàn)在人數(shù)已過五千,怎不招秦人之忌,此回我們松林遇襲,正是因此而來。”
項少龍想起犧牲的人,一時無以對。
肖月潭知勾起他心事,再嘆道:“我們可說共過生死,所以不該說的也要說出來,以少龍這種重情義的性格,將來必忍受不了很多呂爺做出來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默然點頭。為了小盤,注定他將會成為呂不韋的死敵,這或者就是命運!趙倩等的慘死,堅定他助小盤統(tǒng)一六國的決心,只有武力才可制止武力,雖然達致法治的社會仍有二千多年的遙遠路程,但總須有個開始,那將在他和小盤這始皇帝的手內(nèi)完成??谥袘?yīng)道:“夜了!明天還要一早趕路,不若我們回去休息?!?
肖月潭道:“你先回去!我還想在這里站一會?!?
項少龍笑道:“那不若讓我們借此良宵,談至天明,我也很想多了解咸陽的形勢?!?
肖月潭欣然道:“肖某當然樂于奉陪!”
那晚就這么過去,天明時五十多人乘馬出,朝橫龍嶺馳去。
連續(xù)急趕二十多天路,橫亙于齊趙交界處的橫龍嶺,終于矗然屹立在地平的邊際,起伏的峰頂堆積白雪。一路上各人心事重重,難展歡顏,再沒有剛由咸陽起程時的熱烈氣氛。偶有交談,都是有關(guān)如何隱蔽行蹤,或?qū)ψ繁归_反偵察行動等計議。走到半途,已甩掉敵人的追騎。肖月潭出奇地沉默和滿懷心事,自那晚項少龍與他一夜傾談,更感覺到他有些事藏在心里,難以啟齒。不知是否敏感,愈接近橫龍嶺,項少龍愈有心驚肉跳的不祥感覺。昨晚他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趙倩和春盈四婢,人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臉如花,硬要來扯著他回咸陽去,驚醒過來時早淚流滿臉,心若刀割。所以滕翼雖想多趕點路,項少龍卻堅持找一個背山面臨平原的山丘扎營,爭取休息和思索的時間。
黃昏前,荊俊和他的荊家軍及蒙氏兄弟打野味回來,架起柴火燒烤,為避免暴露行藏,入夜后他們從不點燈或生起篝火,在這深冬時節(jié),那是多么令人難以忍受的一回事。目的地在望,荊俊等年輕的一群,興奮起來,三三兩兩地聊著。紀嫣然、烏廷芳兩人躲在帳內(nèi)私語。肖月潭拉著李斯,到靠山處一個小瀑布旁說話,神色凝重。滕翼和項少龍兩人呆坐在營旁一堆亂石處,看著太陽緩緩西沉下去。
忽然李斯回來,請兩人過去。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心中不解,隨李斯到肖月潭處,后者凝視匹練般由山壁瀉下的清泉,雙目隱泛淚光。李斯搖頭嘆一口氣。滕翼這么有耐性的人,仍忍不住道:“都是自家人,肖兄有什么心事,為何不直接說出來?”
肖月潭深沉地吁出一口氣,看看項滕兩人,滿懷感觸地道:“那晚我不是告訴少龍,我最愛胡思亂想,只恨我愈想下去,愈覺得自己不是胡思亂想,而且‘是與否’的答案就在那里。”猛地伸手,指著遠方的橫龍嶺。
項少龍和滕翼全身劇震,手足冰冷。
李斯喟然道:“剛才肖老找著在下對紅松林遇襲一事反覆推研,覺很多疑點,最后得出一個非常令人震駭?shù)慕Y(jié)論,恐怕我們都成為呂相國的犧牲品?!?
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駭然的神色。
肖月潭道:“其實此回出使,應(yīng)是一份好差事。六國根本一直在互相傾軋,更加上最近齊楚謀趙一事,怎也難以聯(lián)成一氣,所以出使一事只是多此一舉,何況呂爺正竭力培養(yǎng)自己的族人,更不應(yīng)放過大好讓族人立功機會,反平白送給少龍。唉!有很多事本來不應(yīng)放在心上,但現(xiàn)在出了岔子,細想下去,覺許多不尋常的地方。”
滕翼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沉聲道:“我一直不明白敵人對我們的突襲在時機和形勢上為何可掌握得如此無懈可擊,剛好是呂雄和屈斗祈兩隊人馬及燕人離開之后、我們的戒備松懈下來的一刻。盡管他們不斷有人偵察我們,但在如此深黑的雪夜里,怎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我們會藏在林內(nèi)呢?所以定有內(nèi)奸。”
項少龍只感頭皮麻,脊骨生寒,深吸一口氣,壓下波蕩的情緒道:“這樣做,對呂相有什么好處?我們是他的人,還有三百個是由他挑選出來的家將,若蒙恬和蒙武喪命,蒙驁豈非悲痛欲絕嗎?”
肖月潭舉袖拭去眼角的淚漬,沉聲道:“我肖月潭跟隨呂爺足有二十年,最明白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做生意如此,爭天下如此?!鳖D了頓反問道:“假設(shè)真是陽泉君遣人做的,對他有什么好處?”
這個原本直接簡單的問題,此刻說出來,卻沒有人可以答他。莊襄王一直念著陽泉君對他的恩情,所以封呂不韋作右丞相之時,亦把左丞相之位留給他,更阻止呂不韋去對付陽泉君。假若項少龍等被人襲殺,由于事前早有風聲傳出陽泉君要對付他們,而死的全是呂不韋的親信和家將,自然誰都不會懷疑是呂不韋自己策劃的事。莊襄王和朱姬兩人無不對項少龍非常寵愛,若相信陽泉君使人殺死項少龍,陽泉君哪能免禍,連華陽夫人怕都保不住親弟。那時呂不韋就能一舉除去心腹大患,獨掌朝政。誰人比他和莊襄王及朱姬的關(guān)系更密切?
肖月潭看著臉上再無半點血色的項少龍,沉聲道:“我所識的人里,沒有人比呂爺更懂玩陰謀手段,若此計成功,更可一石數(shù)鳥?!苯又拥氐溃骸跋人梢猿ツ沩椛冽垼銓嵲谔h芒畢露,不但大王姬后對你聽計從,政太子也對你特別依戀,后面又有家當龐大的烏家作后盾,假以時日,說不定呂不韋的光芒會給你蓋過。秦人最尊崇英雄,又重軍功,他們需要的是像你般智勇雙全的人,呂不韋怎可以全無顧慮?!?
他再不稱呂不韋作呂爺,而直呼其名,三人體會到他心境上的變化,明白到他感覺被主子出賣的悲痛憤慨。
李斯接口道:“他還可令蒙將軍因愛子慘死,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對付陽泉君和他的同黨,又可把精銳無敵的烏家子弟收為己用,增強實力。犧牲些家將親信,算得是什么一回事?這次同來的三百家將,全屬與圖管家和肖先生有多年關(guān)系的人,可算是老一輩家將的系統(tǒng),他們的戰(zhàn)死松林,會令相府內(nèi)呂族的勢力在此消彼長下,更形壯大?!?
“啪嘞!”滕翼硬生生把身旁一株粗若兒臂的矮樹劈折。眾人默然呆對,心中的悲憤卻是有增無減。他們?nèi)娜鉃閰尾豁f辦事,卻換來這種下場和結(jié)果。
肖月潭道:“事實是否如此,很快可以知道,若真是呂不韋當貨物般出賣我們,在橫龍嶺那邊等待我們的,絕不會是呂雄或屈斗祁,而是那晚在紅松林襲擊我們的人。若我猜得不錯,必是由諸萌親自主持,如此將不怕泄露消息,事后只要把這批有份動手的人留在咸陽之外,便不怕給人識破?!?
項少龍回想起當日改變路線,呂雄過激的反應(yīng),一顆心直沉下去。
李斯道:“諸萌此人極攻心術(shù),給我們逃出來后,還故意扮韓兵來追趕我們,教我們深信不疑是陽泉君與韓人勾結(jié),直教人心寒?!?
滕翼出奇地平靜道:“三弟你還要出使齊國嗎?”
項少龍連苦笑都擠不出來,緩緩道:“現(xiàn)在我只有一個興趣,就*要要證實這確是呂不韋的所為,再設(shè)法把諸萌殺死,讓呂不韋先還點債給我項少龍?!?
次日黃昏時分,項少龍、滕翼、荊俊三人面色陰沉地由橫龍嶺回來,喚了李斯和肖月潭到瀑布旁說話。紀嫣然兩女亦知此事,參與他們的商議。不用說出來,各人均知道結(jié)果。
李斯沉聲問道:“有多少人?”
滕翼道:“約有千許人,換上秦軍裝束,還打著屈斗祁和呂雄的旗號,肖先生猜得不錯,這批人正是由諸萌率領(lǐng),給荊俊認出來?!?
荊俊點頭道:“我還認出幾個呂族的人來,哼!平時和我稱兄道弟,現(xiàn)在卻是反臉無情?!?
烏廷芳一聲悲呼,伏入紀嫣然懷里去,后者美目圓瞪道:“這筆賬,我們怎也要和呂不韋算個清楚。”
肖月潭道:“屈斗祁和他的人恐怕都完蛋了,這事自然賴在韓人身上,好堅定大王討伐韓人的心。經(jīng)過這么多年,肖某人到今天才醒覺一直在為虎作倀?!?
李斯道:“這事怎也要忍他一時,我和肖老可拍拍手離開,但項太傅肩上還有個烏家,欲走無從,幸好大王和姬后支持你,只要不撕破臉皮,呂不韋一時仍難奈何你?!?
肖月潭道:“表面上,少龍你定要扮作深信此事乃陽泉君勾結(jié)韓人做的,瞞著所有人,包括呂不韋在內(nèi)。然后韜光養(yǎng)晦,如此定能相安無事。到時機適當,就把家業(yè)遷往邊疆遠處,看看這無情絕義的人怎樣收場。”說到最后,咬牙切齒起來。
紀嫣然輕撫烏廷芳抖顫的香肩,皺眉道:“可是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怎樣應(yīng)付諸萌的人呢?若如此一走了之,豈不是教人知道我們已起疑嗎?還有小武和小恬兩人,若把事情告知蒙驁,呂不韋會知道我們已洞悉他奸謀,以他現(xiàn)在每日在不住擴張的勢力,要弄倒烏家和少龍,應(yīng)該不會是件困難的事?!?
滕翼道:“這個我反不擔心,我們先作布置,預(yù)備好逃路,再依照原定聯(lián)絡(luò)的方法,告知那些惡賊我們的位置。他們定會像上次般在晚上摸來襲營,我們就殺他們一個痛快淋漓,然后返回咸陽去,正如少龍所說,先向他預(yù)支點欠債?!?
荊俊由袖內(nèi)取出一卷帛圖,上面粗略畫出橫龍嶺的形勢,其中三支旗,代表敵人分布的形勢,指著其中一處谷嶺道:“這處有一塊險峻的高地,三面斜坡,長滿樹木,后靠橫龍嶺東南的支脈,離開諸萌立營處只有兩個時辰的路程,若我們在那里設(shè)置捕獸陷阱,又趁這幾天陽光充沛,樹上積雪溶掉的良機,取脂油涂在樹身處,以火攻配合,怎也可使諸萌栽一個大筋斗?!?
滕翼指著后山道:“我們實地觀察過,只要預(yù)先設(shè)下攀索,可以輕易翻過山嶺,由另一邊的平原迅離去,肖兄和李兄兩人可偕廷芳和蒙家兄弟先在那里等候我們,亦好看管著馬兒糧秣?!?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就這么決定,現(xiàn)在最重要是爭取時間,只要有數(shù)天工夫,我們可要諸萌好看?!?
夕陽終沉在野原之下,雪白的大地充滿荒涼之意。
銅鏡反映太陽光,向著諸萌的營地,連續(xù)出連串閃光,停下后隔了片時,又再如法施為,連續(xù)三趟后,項少龍收起小銅鏡。這是臨別時項少龍和屈斗祁、呂雄兩人定下的聯(lián)絡(luò)手法,屈呂兩人看到訊號,應(yīng)派人來找他們,現(xiàn)在當然不會有這種事。項少龍等三個結(jié)拜兄弟,領(lǐng)著八名烏家子弟和精擅野戰(zhàn)之術(shù)的三十八名荊氏獵人,帶備大批箭矢,攀上后山,借著山石高崖的掩護,隱蔽好身體,靜待魚兒來上釣。山下設(shè)立五、六個零星分布的營帳,藏在坡頂?shù)牧謨?nèi),若敵人由遠方高處看來,難知虛實。
看著太陽由中天緩緩下移,項少龍禁不住百感交集。雖知和呂不韋遲早會勢不兩立,但哪猜得到事情來得這么快呢?想到莊襄王命不久矣,呂不韋將掌權(quán)達十年之久,他便一陣心悸,這么長的一段日子,他和烏家可以捱過去嗎?這方面全要看朱姬這位將來的太后,只要呂不韋不敢明來,他有把握應(yīng)付他相府的家將兵團?;叵剃柡螅麑孛芫毐?,并設(shè)法引進二十一世紀的練鋼技術(shù)改良兵器。他以前從未認真想過這方面的事情,現(xiàn)在為求自保,卻要無所不用其極。由此刻開始,他將會和呂不韋展開明里暗里的斗爭,只要小盤地位穩(wěn)固,就是呂不韋授的時刻。歷史上雖說呂不韋是自殺而死,但以呂不韋這種人怎肯自殺,說不定是由他一手包辦。他雖恨趙穆,但兩人打開始便站在敵對的情況下,不像呂不韋這么卑鄙陰險,笑里藏刀,尤教人痛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