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肖月潭道:“誰?”
小屏兒的聲音在門外應道:“談先生早安,大小姐召見沈執事。”
項少龍與肖月潭交換個眼色,推門出去。小屏兒避開他的目光,領路朝長廊一端走去。她不但回復男裝,且緊繃俏臉,似乎昨晚的事從來沒有生過。項少龍很想逗她兩句,卻知只是自尋煩惱,遂壓下沖動。
項少龍尚是次踏足鳳菲在船上的閨房,那比項少龍的房子大上一倍,分前后兩進,被一道垂簾分隔,外面是個小廳的擺設。鳳菲當然不會在秀榻上等他,她側臥在一張鋪著獸皮的臥幾,上身斜倚軟墊,頭有點剛醒來的凌亂,玉臉朱唇,透出一股誘人的嬌慵美態,看得項少龍怔了半晌,始懂施禮。暗忖難怪美女可傾國傾城,像她這種絕色,以女人為私產的權貴誰不想據為已有,不你爭我奪方為怪事。小屏兒關門退出房外。
鳳菲容色平靜,指指身旁一張小席道:“請坐!”
項少龍見她毫無慍色,摸不著頭腦的坐下來,鼻內立時充盈由她身體傳來的雅淡幽香。
鳳菲微微一笑道:“小屏兒絕非你的對手,否則怎會被你幾句詐語立即露出破綻?”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坦白直接,立感不易招架,干咳兩聲道:“我可否說句真心話呢?”
鳳菲淡淡道:“若是要辭職不干,最好不要說!”
項少龍有點手足無措,又大惑不解道:“小姐留我還有什么意思?”
鳳菲眸子一轉,道:“昨天張泉找你說話,是否想收買你?”
項少龍苦笑道:“不用我說,你也該知他想的是什么。我不明白為何要把他留下,將他和沙立一起逐走,不是更干凈利落嗎?”
鳳菲嫣然一笑,鳳目生輝的柔聲道:“讓我們慢慢的來說,現在我只有兩個愿望,你想聽嗎?”
項少龍收攝心神,沉聲道:“若是小姐的秘密,最好不要說出來。”
鳳菲不以為忤,笑意盈盈道:“你不但是個特別的人,還是個非常古怪的人。我所認識的人中,盡管是所謂淡薄名利的高士,他所以能自鳴清高,皆有本身的條件,例如不愁衣食,生活豐足等;可是你這人連御者的微薄酬勞都不肯放過,但偏又擺出毫不在乎,不怕餓死的樣子。沈良你來告訴我是什么一回事好嗎?”
項少龍暗暗心驚,知道自己因心切離開,露出破綻,惹起狡猾美女的疑心,忙補救道:“唉!正是我的性格使然,既不肯低聲下氣求人,更不愿被人像呆子般牽著鼻于走。哈!大不了餓死街頭,我并不在乎呢。”δ.Ъiqiku.nēt
鳳菲細看他好半晌,似乎要從他的神色觀察他說話的真假,片刻后道:“看你現在的坐姿神態,便知你不是慣于屈居人下的人,不如你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好了?”
項少龍心中狂顫,知她可能疑心自己是“項少龍”,但又未敢肯定,最主要原因是張泉確是通過魏人的官辦馬廄聘他回來的,這可是鐵般的“事實”。
他知道此刻絕不可露出絲毫猶豫之態,皺眉道:“小人不是早告訴大小姐嗎?坦白說!我之所以生出去意,是怕小命不保。以前我還以為大小姐會在背后撐我的腰,到昨晚才知大小姐是同一個模樣像其它人般對我暗使手段。小人豈能不心寒?”
鳳菲不悅道:“誰對你使手段?人家只因你達成鳳菲第一個愿望,可編出壓倒兩個大對頭的歌舞,差使小屏兒去陪你一晚,解你寂寞,同時更怕你受不住董淑貞引誘,對我倒戈相向。但你卻不識好人心。”
項少龍怕愈說愈露出自己是項少龍的破綻,不敢辯駁,苦笑道:“那我是誤會了!”
鳳菲柔聲道:“當然是誤會。何況我不會強迫小屏兒去做不甘愿的事,我也希望替她尋個好的歸宿。”
項少龍記起自己的下人身份,還有什么好說的。
鳳菲淡淡道:“只要你助我安離臨淄,我不但可予你一世無憂的豐厚報酬,還可把小屏兒許你。”
項少龍不解道:“你以后不用她侍候嗎?”
鳳菲美目掠過凄迷之色,輕輕道:“誰想一世當婢仆奴材呢?唉!你好像對小屏兒看不上眼,我不明白你。”
項少龍道:“像小屏姐這般標致的女孩子,沒有男人會不動心。不過我追求的是男兒的功業,暫不愿有家室的牽累,望大小姐體諒。”
鳳菲白他一眼道:“又是個不知戰爭可怕的人。這樣!事成后我就給你一封薦,你要在哪里得到個晉身的機會都沒有問題。至于將來能否立得功業,須看你的本領和造化。”
項少龍還有什么好說的,只好裝出千恩萬謝的樣子走了。離去時靈機一觸,想起當年肖月潭的詐死脫身,心想說不定肖月潭可調配出像《殉情記》里朱麗葉所吞服能令人假死之藥,自己便可以脫身。想到這里,登時燃起希望,腳步輕松起來。
走不了兩步,前方一扇門“咿丫”聲中張開,祝秀真以舞蹈的曼妙姿態,蓮步輕搖的走出來,攔住項少龍的去路,眼神幽怨,乞憐的道:“沈執事有空嗎?”
項少龍當然不會蠢得相信這些歌姬的任何表情,蓋因她們無不是演戲的第一流專家。不過縱使董淑貞和祝秀真曾布局害他,現在比較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后,他對她們不但沒有怨懟,還大感憐惜。說到底,她們都是在男權當道的社會中追求自己理想掙扎求存的女子,雖然手段過份,仍是因迫不得已。只恨自己身為東方各國的頭號公敵,自顧不暇,縱想幫她們亦是有心無力。此刻他想到的只是如何脫身,不用卷入牽涉到多方面的漩渦里。他尚未來得及回答,祝秀真已扯著他衣袖,硬把他拉進房內去。
忽然間,項少龍清楚感到自己成為舞伎團內分別以鳳菲和董淑貞為的兩大派系間斗爭的關鍵。無論鳳菲想脫身退隱,又或董淑貞要繼承鳳菲的位置,均須通過他這掌管一切的“下人”去部署安排。而他更是對外接觸的橋梁,他現時的角色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級巨星的經理人,又或劇團的經理。若沒有他的合作,鳳菲和董淑貞都變得無牙無爪,變不出來花樣。以前張泉和沙立得以一親董淑貞和祝秀真的香澤,原因正在于此。豈知給鳳菲利用張泉和沙立間的斗爭,連消帶打地一下子粉碎了董淑貞和祝秀真的優勢,把最重要的職位交到他項少龍的手上去。
這時他更有點明白為何鳳菲容許張泉留下來,此乃非常厲害的一著棋。因為張泉與董淑貞既有曖昧關系,使董淑貞很難當著張泉的眼前明目張膽的來勾引項少龍。唯一方法只有聯合張泉來迫害他,那自然會迫得項少龍更靠攏鳳菲。假設董淑貞真的撇掉張泉,后者走投無路下,說不定反會向鳳菲投降,出賣董淑貞的計劃和秘密。至于祝秀真本是倚仗沙立,沙立一去,遂變得孤立無援,只好投向董淑貞,任她擺布。可是只要她再有憑恃,可能又會與董淑貞爭奪繼承者的位置。不過可能鳳菲、董淑貞和祝秀真皆不知道的是張泉早被人收買,正密謀不軌。目下的形勢是鳳菲籠絡不了他,董淑貞試圖陷害他又告失敗,張泉當然更不能打動他,一時成膠著之局。最可笑是他一心只想脫身。
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電光般掠過他腦際,祝秀真關上房門,轉身把他摟個結實,俏臉埋入他胸膛里,情深款款的道:“你怎可對秀真如此無情?”
項少龍清楚感覺到她動人高度的誘惑力,心中泛起憐意。雖明知她是虛情假意,不由生出同情之心。
他沒有反擁她,沒有把她推開,昂然站立,淡淡道:“秀真小姐不須如此,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好了。”
祝秀真仰起俏臉,竟已梨花帶雨,凄然道:“我很害怕!”
項少龍想不到她有此一招,心中一軟道:“秀真小姐!”
祝秀真把俏臉埋在他比一般人寬闊得多的胸膛上,悲切地哭起來,把他襟頭全染濕了。項少龍慌了手腳的連哄帶勸,扶到她在軟席坐下,任她摟緊脖子坐入懷中,又為她拭掉熱淚,她才止泣收聲,只偶而香肩抽搐。他幾可肯定她是戲假情真。情當然不是愛他之情,而是對己身命運茫然不知的驚憂之情。
祝秀真凄然道:“你該清楚大小姐已準備解散舞伎團,且準備把我們送人套交情,好使自己可以安然脫身。”
項少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祝秀真道:“此事絕對不假,以前團內有好幾位姊妹,離團嫁入豪門后,遭遇很凄慘,有人活生生給大娘打死,有人因主子丟官抄家成為官伎,遭受冷落已是天大幸運。秀真情愿死去好了,這樣的活罪太難受。”
項少龍皺眉道:“你們是大小姐買回來的嗎?”
祝秀真凄然點頭,悲切道:“不要看她表面待我們這么好,只因我們尚有利用的價值,可助她博得天下第一名妓的美名。事實上她只會為自己打算,而我們則是她的工具。”
項少龍知她六神無主,遂如此傾訴心內的恐懼。心中暗嘆當時代女性的悲慘地位,又大感有心無力,道:“你這么坦白,不怕我向大小姐出賣你嗎?”
祝秀真苦笑道:“什么男人我沒見過,你是那種天生正義的人,開始時人家看錯你,現在再不會犯同一錯誤,所以來厚顏求你。”又嘆道:“我們小女子對團外的事一無所知,離團后寸步難行,只能任人擺布。”
項少龍道:“可是你終要嫁人啊!”
祝秀真在他懷里仰起猶帶淚漬的俏臉,輕輕道:“最好當然是不用嫁人,我們人人有豐厚積蓄,足可一世衣食無憂,但卻須人為我們做妥善安排,現在沙立給大小姐趕走,只好求你。”旋即垂頭赧然道:“就算要嫁人,誰希望被對方知道自己當過歌舞姬?秀真寧作窮家子的正室,死不作豪門的藤妾賤婢。”
項少龍心中恍然大悟,此正是關鍵所在。歌伎團內有野心者如董淑貞,目的是要取鳳菲而代之,沒野心的如祝秀真,則希望憑這些年來的床頭金,過點自己選擇的理想生活。無論何種目的,都是想獨立自主,把命運盡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次認真考慮縱使可輕易脫身,是否狠得下心腸離開,置她們于不顧?最佳選擇是安排她們到秦國安身立命,一來那處不會直接受到戰爭的蹂躪,更重要是他只要說一句話便沒人敢欺負她們。這群姿色出眾的美女,若愿意的話,他還可為她們安排好歸宿。問題是他眼前自身難保,團內又明爭暗斗,加上張泉的內鬼,在困難重重的情況下,他是否仍有相助之力?
他決意先試探祝秀真的真誠,輕輕道:“沙立是因我而被逐走,你沒有想過為他向我報復嗎?”
祝秀真嬌軀微顫道:“原來給你看穿,難怪不肯來哩!秀真此賠罪,任憑處罰。”
項少龍當然不會“處罰”她。還下了決心不可與團中任何女子生關系,以免惹上情孽。就在此刻,他下決心盡力令歌舞伎團的可憐女子,各自達到心頭的愿望,當是為這時代的男人補贖少許罪過。他好婉拒祝秀真的獻身,回房把事情向肖月潭說出來。
肖月潭點頭道:“雖要冒點風險,但大丈夫立身處世,自該有不畏艱難的膽色胸懷。事實上我很同情她們,可是自問又力不足以保護她們。假若能安排她們安全地到咸陽去,不但你可以回家與家人團聚,她們亦可獲得安身之所,確是兩全其美的事。”
項少龍皺眉苦思道:“鳳菲顯然有她的打算,她是不肯告訴我們的。”
肖月潭笑道:“她這么倚仗你,自然在她的計劃里你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只須看她吩咐你做什么事,該可尋出蛛絲馬跡。現在要之務,是要與團中所有人混熟,像你指揮軍隊般如臂使指,做起事更方便。”
項少龍嘆道:“現在沙立的人投向張泉,大部份人視我如仇敵,表面尊敬,暗里恨不得我塌臺。此為眼前最大的煩惱,沒有一段時間,怎贏得他們的信任。”
肖月潭哂道:“張泉的小腳色,拿什么來和我們斗。只要我一句話,可教他永遠消失。不過最好先找出他為誰辦事,知己知彼,才能取勝。”
項少龍道:“除非用刑,否則他怎肯招供?”
肖月潭尖笑道:“若說陰謀手段,還是老哥我比你在行。用刑乃下下之策,況且他胡亂拿個人出來搪塞,我們難辨真偽。哈!我有個精采的方法,不但可去掉張泉,還可收買人心。”接著附耳對項少龍說出一番話。
項少龍聽畢嘆道:“幸好打一開始你是我的好朋友,否則我可能已輸給呂不韋。”
午后大雪從天而降。船隊此時離臨淄只有十個時辰的水程,明早便可抵達齊國文化營萃的大都會。項少龍改變主意,設法掌握舞伎團的運作,過往的賬簿也不放過,始知原來歌舞伎團不但收入豐厚,只是各國權貴的禮物竟裝滿四十多個箱子。誰娶得鳳菲,等若平添一筆幾達天文數字的財富,名副其實的財色兼收。張泉雖說鳳菲有秘密情郎,可是他卻不太相信,或許是張泉的想當然。晚飯后趁鳳菲排舞的時刻,項少龍主動去找張泉說話。
張泉見他來,喜出望外道:“我正要去找你。”
項少龍接過他遞來的茶盅,低聲道:“今早大小姐找我去,許以百錠黃金的報酬,又說可推薦我到齊國做事。坦白說!人不外求名求利,加上大小姐又對小弟有提拔之恩,換了張兄是我,肯拒絕嗎?”
張泉臉色微變,好一會道:“我背后的人是出得起資財的人,其身家更非鳳菲能比,不過我要向他先作請示,才可以肯定報酬的數目是多少,保證不會少于一百五十錠黃金。”
項少龍暗忖此人若非齊人,必是來臨淄賀壽的某國使臣,否則張泉怎能向他報告此事。
他當然不會滿足于是項情報,搖頭道:“張兄不用多此一舉!錢財雖重要,但功名更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大小姐交游廣闊,誰都要賣點面子給她……”
張泉打斷他道:“沈兄是明白人,當知現時若論強大,莫過于秦,我的主子正是秦國舉足輕重的人物,沈兄若要謀得一官半職,只有隨我去投靠他,否則恐怕位子未坐穩已成亡國之奴。”
項少龍心兒劇跳,幾可肯定此人是呂不韋。以呂不韋的好色和占有欲,鳳菲又曾到過咸陽,這家伙不見色起心才怪。憑他的財勢,要收買張泉這種小人物還不是手到擒來。而呂不韋剛好要到臨淄去,各方面情況吻合下,故可斷定此人必是呂不韋無疑。巧取豪奪,不擇手段,正是他的本色。不過他有田單照顧,應付起來確不容易。裝作大訝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張泉道:“若可以說出來,我早說出來。但若我張泉有半字虛,教我不得好死,如此沈兄可放心!”
項少龍道:“狡兔死,走狗烹。若他得到大小姐后反口食,我和張兄豈非不但一無所有,還要賠上小命兩條。”
張泉嘆道:“你的形容非常生動傳神,不過卻大可放心。此人出名滿門食客,比你的舊主無忌公子還愛招羅各方名士豪杰,怎會沒有容人之量,沈兄不用擔心。”
項少龍道:“此事張兄只能以空保證,這樣!先教他下一半訂金,收妥后,我才放心和張兄合作。”
張泉如釋重負道:“該不會有問題。不過莫說我沒有警告在先,若沈兄收了金子卻沒有為他辦事,保證不能生離臨淄。”
項少龍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幸好我仍未答應大小姐,只是在敷衍著。”
張泉欣然道:“這樣最好。現在沈兄不妨與大小姐虛與委蛇,弄清楚誰會幫她,又或誰是她的姘頭,那我見到那人,好有點交待,向他索財會容易一些。”
項少龍笑道:“收到錢,我自然把得來的消息奉上,張兄是明白人,當知交易的規矩是一手收錢,一手交貨。”筆趣庫
張泉拿他沒法,只好答應。項少龍心中好笑,想不到來到齊國,還要暗里和呂不韋斗上一場,此事保證可令肖月潭非常興奮。他們是深悉呂不韋性格和手段的人,已有了孫子兵法所說“知己知彼”的有利條件。反是呂不韋對他們這對敵手卻一無所知,故雖有田單幫手,仍未必可占上風。更精采是田單本身正陷于本國的斗爭中,加上鳳菲乃人人爭奪的目標,若他和肖月潭好好利用形勢,說不定可大玩一場,勝他漂亮的一仗。想到這里,哪還有興趣和張泉糾纏下去,告辭離開。踏出房門,走不了兩步,給人在背后喚他,原來是繃著冷臉的俏屏兒。
項少龍停下步來,小屏兒來到他身前,冷冷道:“你是否由張泉處出來?”
項少龍只好點頭。
小屏兒不悅道:“你究竟在弄什么鬼,是否想出賣大小姐?”
項少龍看她神情,知鳳菲已把今早自己的表態告訴了她,使她大受傷害。不過長痛不如短痛,只好任她如此好了。低聲下氣道:“我怎會是這種人?這處不宜說話,小屏姐是否有事找我?”
小屏兒雙目一紅,跺足道:“誰要找你這狠心的人?是小姐找你。”
項少龍心中一軟,柔聲道:“聽我解說好嗎?我……”
小屏兒掩耳道:“我不要聽。”
話尚未完,情淚奪眶而出,哭著去了。項少龍只好搖頭苦笑,狠心亦要來一次,他實在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牽纏負擔。鳳菲不是在排舞嗎?為何要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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