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冰冷的絕望,像地底深處最陰寒的水,瞬間淹沒了喬念的四肢百骸,直透心髓。
眼前那根刻滿詭異紋路的石柱,在沉悶如垂死者最后嘆息的“轟隆”聲中,徹底落回了原位,嚴絲合縫,無情地碾碎了所有的希望。
而在這一刻,喬念腦海里竟只有一個想法:蕭衡,怎么辦?
石柱不起,寶藏不開,拿不到紫玉凝草,蕭衡體內的毒,該怎么解?
視線,忽然落在身旁,五哥懸在腰間的長劍上。
那冰冷的金屬光澤,此刻在她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中,竟成了唯一的“生路”。
一股蠻力不知從何而生,她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念念!你做什么?!”五哥驚呼,忙要阻攔,卻不想喬念已經拔出了長劍,連連往后退了幾步。
她的手指死死攥住粗糙的劍柄,冰涼的金屬觸感刺入皮膚,卻奇異地帶來一絲詭異的清醒。
沒有絲毫猶豫,她用盡全身力氣,將那閃著寒光的鋒利劍刃,狠狠朝自己本就受了傷的左手腕割去!
“嗤啦——!”
皮肉被割裂的聲音在死寂的密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可她并沒有傷到自己。
因為,楚知熠的手臂,攔在了她的手腕前。
此刻,那猙獰的傷口橫亙在他精壯的小臂上,皮肉翻卷,深可見骨,暗紅色的血液正洶涌而出,順著他的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布滿塵埃的地面上迅速暈開一小灘一小灘觸目驚心的深色印記。
喬念的動作僵在半空,像是被無形的冰霜瞬間封住。
手中那柄剛剛沾染了新鮮血液的長劍,“哐當”一聲,沉重地脫手墜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發出空洞而絕望的回響。
所有的動作、所有的瘋狂,都在這片刺目的猩紅面前,被徹底凍結。
“大哥!”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
喬念這才反應過來,踉蹌著撲上前,冰冷顫抖的雙手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慌亂,死死捂向那道猙獰翻卷的傷口。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住地落下,滴在楚知熠的手臂上,混著他的血,砸落在地。
她像是被那不斷涌出的鮮血魘住了,身體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站立不穩。
巨大的恐慌和愧疚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淹沒。
“對不起,對不起……”喬念已是手足無措,碎的氣音從她痙攣的喉嚨里擠出,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我沒想傷你的,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肺腑里硬生生擠出來的。
她真的不是想傷害楚知熠的,她只是想再往石柱里放點血,想再試一試。
蕭衡撐不到下一次滿月的,她不想……最后她會領著蕭衡的骸骨回靖國……
四下,一片寂靜。
顯然虎衛們也都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一個兩個,都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一只大手卻在這時輕輕按在了喬念的后腦,將她的臉,緊緊貼在了自己的胸前。
“沒事的。”低啞的聲音如是開口,是一貫能令她心安的語氣。
楚知熠強忍著傷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一字一句,都是慶幸,“沒事的,有我在,別怕。”
他慶幸自己出手及時,慶幸自己攔住了她。
否則,她本就已經受傷的手腕,只怕是會被直接割斷了手筋,成了廢人。
思及此,他神色微冷,啞著聲道,“看來此處的機關當真與月光有關,今日已經沒有辦法,不如先出去,從長計議。”
喬念捂著他傷口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淚水更加洶涌。
他傷得這么重,流了這么多血,卻還在為她著想,還在試圖安撫她的崩潰……
他的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她被愧疚填滿的心上,讓她幾乎窒息。
她用力地點頭,喉嚨哽咽得發不出任何完整的聲音,只能用盡全力攙扶住他微微搖晃的身體,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贖。
一行人也都跟著,朝外而去。
沉重的腳步聲在幽深死寂的密道中回蕩,混雜著壓抑的喘息和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密道漫長而壓抑,仿佛永無盡頭。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傳來微弱的光亮,緊接著是石門沉重的摩擦聲。
刺骨的夜風猛地灌了進來,帶著深冬特有的寒意和蕭瑟。
“出來了!”有人如釋重負地低喊了一聲。
隔著一方院落的石門外,穆尚雪與穆夢雪正墊著腳,焦急地朝著禁地方向張望。
當搖曳的火把光芒重新照亮那間舊屋的出口,穆夢雪的臉上瞬間染上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出來了!出來了!”
然而,這欣喜僅僅維持了一瞬。
火光清晰地勾勒出楚知熠的身影,他半個身子都已被觸目驚心的血色浸透,臉色在火光下慘白得駭人!
而緊挨著他的喬念,臉上更是布滿斑駁的血淚痕跡,眼神空洞失焦,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只待所有人都踉蹌著走出石門,穆尚雪才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詫:“這……這是怎么回事?!”
無人回答。
沉重的靜默籠罩著眾人,只有夜風嗚咽著掠過庭院。
穆夢雪猛地拍了一下穆尚雪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和急切:“別問了!先治傷要緊!快!”
“對對對!先治傷!”穆尚雪如夢初醒,臉上血色盡褪,忙不迭地揮手招呼,“快!快扶王爺回去!”仆役們這才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幾乎半倚在喬念身上的楚知熠。
回到楚知熠的住處,喬念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馬不停蹄地親自為他清洗傷口、上藥包扎。
動作雖然因心緒激蕩而有些顫抖,卻異常專注。
看著他因失血過多和前段時日黑水牢折磨而異常蒼白的臉色,看著他服下湯藥后沉沉睡去的毫無防備,喬念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復揉捏。
二哥站在一旁,看著楚知熠毫無血色的臉,又看了看喬念那副魂不守舍、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的樣子,忍不住低聲勸慰:“放心,大哥的身子骨一向是我們幾個里最硬朗的,不過是些皮外傷,看著嚇人,養養就好,不礙事的。”
喬念知道二哥是在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