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會把女兒交給你的!
隨后,那背影融入廊道的燈光。伴著吱吖的刺耳聲響,大門被輕輕帶上,直至鎖舌與鎖扣重疊的瞬間,清脆的拴動聲將四周重新拉入寂靜。
……
再一次愣在原處,光毅保持著張嘴啞然的姿勢,已經不知道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許久之后,他才擠出一絲苦笑。
——果然,凌雪的父親是……
不過,在他想著前路坎坷的同時,他終于發覺到另一件一直被遺忘的事。
糟!小晨那邊……
噩夢遠沒有他料想得那么簡單。
******
您已經談完了嗎瞿先生。
出門之后,早已在走廊的醫生——張泰仁微笑著詢問道。
算是吧。
見到他那副想要嘆氣的表情,泰仁有些惡作劇似地調侃道:
您好像把他當女婿看了啊。
瞿鐘鼎沒有作聲,泰仁想到可能是玩笑開得有點過火,馬上將話題移回了正經事。
那個少年,是鄒家的孩子呢。聽聞鄒家的人已經相當稀少,這樣看來他很可能就是‘那個人’的弟弟。
他皺起了眉頭,目光中也閃過一絲險峻。
雖然您上了保險,但那孩子的危險性仍不容忽視,如果您執意……還請一定小心!
瞿鐘鼎又沉默了片刻,望著窗外被風拂動的柳枝,微聲回應:
這舉賭棋,希望不會走錯。
part
2
膝下凹凸不平、而又尖銳的觸感不斷刺激著神經,明明早已麻木到失去知覺,唯有難以忍受的刺痛感像是找到了另外的途徑,傳導至全身。跪搓衣板,由于其簡便的實施方式卻能得到出眾的調教效果而聞名于世。
單是那股劇痛就足以摧殘意志,而光毅同時不得不承受等同的精神壓力。原因正是出于右手邊的電腦屏幕——他所正在享受的,是升級后的刑罰,跪鍵盤。
過度疲憊而失去控制的腳尖已經無力再支撐小腿,于是那屏幕上的字符以暴走之勢飛速地閃現。僅在轉眼之間,字符串便突破了兩位數。
我真地知錯了!小晨,饒了我吧……
在懲罰降臨之前,他趕忙自行認錯。
只可惜,看向他的冰冷雙眸中沒有因親情閃過一絲動搖,美麗而端莊的五官因為無比的肅穆看上去只剩下恐怖。
一不發,鄒晨蹲下身子,并非慰問接受刑罰中的光毅,而是又加上了一片完整的蚊香。見此,光毅的臉色瞬間轉成青色。
等、等等……這些都燒完哥哥會死的,不是開玩笑啊……
……
世界上最愛小晨的哥哥真的會死啊!
那就請你去死一次吧。
終于得到的回復卻是這般無情,光毅強忍住快要溢出的淚水,繼續嘗試著勸服妹妹。
為了小晨,哥哥死一次也在所不惜!但是現在已經這個點了,全燒完都要到明天了吧,再不回去……
我今天睡在這里。
你舍友會……等下,你剛才說什么
似乎聽到了非常不得了的回答,以至于光毅一時懷疑起自己的耳朵,半秒過后他才確信這并不是幻聽。猛地站起身,他愕然地大聲喊道:
今晚要睡這里啊——疼……
但是下一秒鐘,從膝蓋傳來的劇痛令他整個人趴倒回地上。一邊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一邊抽搐著,他仍咬牙說道:
竟……竟然偏偏是今天……在我沒能準備睡衣的時候……
鄒晨無奈地嘆了口氣,蹲在因后遺癥而站不起來的光毅旁邊。
哥,你真的知錯
真的真的!絕不說謊!我下次絕對不會再讓小晨擔心了!
搖鈴鼓似地狂點著頭,光毅肯定地回答道。
那么,你會說實話嗎
會!會!你問什么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天啊,我……
保持著大張嘴巴的姿勢,光毅陷入了沉默。對外放出的消息是為救助少女被落下的樹枝砸傷,貌似偽裝得還挺真實,至少大白是信以為真。
雖然瞞不過妹妹,但也沒辦法告訴她實話。
其、其實……
正當他苦苦思索著敷衍的方法時,妹妹突然間又說道:
算了,反正就是不想告訴我!
話才落音,她已經爬到光毅的床上,連馬尾也沒有解開就直接面對著墻壁躺下,儼然一副不要和我搭話的拒絕之勢。
——姑且先這樣吧……
不知不覺橫立在自己與妹妹之間的隔閡,讓光毅也覺得很難受,但至少比把她卷入危險中要好。
過一段時間,只要再過一段,我一定會告訴你實話的。
對著妹妹的后背,他定下了誓。
沒有語的回應,只是,小小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
******
周六,通知到學院報道的日子。最意料之外的是資料卡上的報道地點竟然就在本市,雖然和自己的學校基本算位處兩個端點,不過坐公交也只需要一個多小時。
還想著如果路程遙遠的話應該怎么安排才能不和正常的上學發生沖突,現在看來是可以松口氣了,至于不在本地區的學生,他還沒有去關心別人的富余。
真的……是這里嗎……
根據地圖上的指引,學院的大門就在他的身前。然而他所面對的,是一扇不比圖書館正門一半大的木質屋宇式門,樸素到沒有任何雕飾和牌坊,單純的幾塊木板拼裝而成。
——先不說這個寒酸樣……難道學院就一個四合院大
說不失落絕對是謊話,雖然只是省分區級別但也不至于小到這程度,主觀印象里至少也應該是一個中學的規模,甚至是大學。
哎,不管了。
拋去失落感的光毅嘆了口氣,隨后推開門扉——本該是這樣,緊閉的木門卻紋絲不動。
——難道閂上了
他加大了力道,稍微被推開一絲縫隙的木門否定了他的第一猜想。但堅若磐石的門扇不再動彈分毫,并且在他稍微泄力的一瞬又退回原位。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光毅聯想到了某些書中出現的情形,憑借校門來評定學生的資質,換之,如果他連門都推不開就意味著輟學。
喂喂,不是吧……
遇到麻煩了嗎
正當他把手搭上門、準備再全力以赴試一次的時候,身后忽然響起了柔和的搭話聲。同時,一只手指修長的手掌從他的側面伸向木門,僅是輕輕地發力,便將木門輕松地推開。
他下意識地想要確認對方的相貌,印入眼中的是一名帶著金絲框眼鏡、露出和藹微笑的男性。還沒來得及繼續打量,對方已經繼續說道:
已經快到上課時間了,你第一節沒有課嗎
啊不,我——
光毅還沒來得及說完,那名男性的話語就將其蓋過。
好像臉也是第一次見,這么說是新生咯
說著的同時,男性先行踏進了門中。
雖然光毅很快地以是的予以肯定,不過他發現回答幾乎是多余的——對方的動作顯然是已經確定了猜測,頭都沒回地附上一句:
跟我來。
光毅當然很慶幸能夠有人引導,立即跟上了男性的步伐。
真正踏入學院之后,別樣的景致讓他又一次認識到自己的膚淺。仿佛是穿過了通往異空間的大門,寬敞到難以想象的景色映入眼簾——二十米長的廊道兩側是足有半個足球場寬的草坪,綠茵茵的讓人不禁聯想到草原的廣袤。廊道的盡頭是一棟漆成純白色的四層建筑物,雖然和想象中的復古學堂有所差異,卻意外的沒有違和感。
在男性的帶領下,他們并未走向這棟教學樓,而是在中途拐向了側面的小平樓。注意到光毅好奇的視線,他開始自報家門:
我姓衛,名賦諭,是這所學院的教師之一,你可以稱呼我為衛老師,當然,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叫我衛哥,哈哈~
依舊是帶著和善的笑容,偶一為之的小玩笑也極為自然,這讓光毅不禁覺得這名老師為人挺好。一度繃緊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他亦自我介紹道:
我叫鄒光毅,初來乍到還請衛老師多予以指點。
選擇了前者呢。恩,沒問題。那么首先簡單地做點介紹吧:‘休巴西特’開設的課程與大學類似,可供選擇的科目一般是根據個人的能力歸屬來安排。啊,說這個你可能還不懂……
說著衛老師一臉苦笑的看了眼光毅。
能力歸屬是怎么判斷的呢
這點暫時不用擔心,你的資料應該已經送到辦公室了,上面有你的初步判定,第一個月的課程我會按照上面幫你選擇。然后呢,在這個期間學院會組織一次測試,對你的能力和資質進行更為準確的判斷,新的課程在那之后就可以讓你自己來選擇了。不過,一旦選定就不能隨意更改,所以還是得慎重。
懷揣著諸多疑問,光毅姑且點了點頭以示了解。衛老師摸著下巴思索了幾秒鐘,隨后繼續說道:
再說說學生的模式吧。現行的模式有兩種:半日制和全日制。全日制的學生和中學的寄宿生差不多,他們在畢業后一般全身心投入‘降靈師’的工作,沒有額外入學普通人學校的必要,由于居住在學院里,也不需要擔心時間分配的問題。另一方面,半日制的學生則傾向于‘兩邊’的溝通,因此需要學會兼顧兩邊的生活,普通人的學校那邊一樣要能正常畢業。
哦,我應該是半日制的吧。
光毅下意識地跟出回答。他原本料想著老師會給予些其它建議,豈料瞇著的雙眼中猝然透出了嚴厲的目光。
那么請用心安排課程,不能成功平衡雙方的降靈師一樣是不合格的。
從那不動聲色的笑容中感覺不到絲毫笑意,光毅只感覺到一陣陰寒劃過脊背。
好,我們到了。你的回答呢
在開門之前,對方又問道。光毅幾乎是反射性地予以回復:
呃,是!
——衛老師……難道屬于笑面虎一類的
已經以學生身份度過了十余載的他做出了推斷。屈于初中時期的黑歷史,他默默祈禱著,這名老師不會成為他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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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走了一小圈之后,光毅發現‘休巴西特’的面積比想象中還要大。雖然最正面的部分僅有兩三棟樓的大小,教學樓的后方還有著一座郁郁蔥蔥的山丘。根據學院地圖上的規劃,后山的部分主要用于實技的訓練,單單這部分就足以比擬一所大學。
他的初步判定是無屬性以及武器專修,猜不透判定的標準以及其具體的含義,不過大概是歸功于自己的運動神經。作為一名初學者,最開始的課程反正都是基礎課。
第一堂選修《縱靈基礎》安排在下午,每周六早上則為例行班會,眼下還有大概半小時的空余。因教室還在使用而被迫在門外徘徊是最需要避免的,光毅便在教學樓附近先找了個陰涼的地方休憩。
視野中沒有見到其他人的身影,寂靜到可以聽清樹葉的唦唦聲響。現在還處在第一節的上課時間,少有人走動也實屬正常。
回想了一下待會兒班會的地點,他將注意力轉移到手上的書本。與其說是教材,這本32開大小、不到1厘米厚的書本倒更偏向于手冊。最為扎眼的是扉頁里標注的一年級專用,光毅大致能猜到所謂一年級的意指,不禁苦笑了兩聲。
下午的課……該不會是和10歲的小朋友一起上吧
被一群不及胸口的小孩子圍繞著,被當成珍稀動物一般打量,那即將上演滑稽的場面不禁讓他掩面呻吟。不過,仰頭的同時,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顯眼的純白色,夾帶著比陽光還要耀眼的金黃——那是一名身高約莫1米4的少女。不符時節的,少女穿著厚實到趨近于冬裝的衣服,另有一頂白色的軟帽與之相搭配,再加上面紗估計就可以達到穆斯林的保守程度了——雖然如此,那金發的光輝完全遮掩不住。
少女的目光緩緩巡來,在陽光灑下的那一刻與他的視線相匯,那一瞬間,也許是驚訝,可僅僅過了那一秒,又轉變回了巡視的冷漠。
——不認識的……小女孩
緊接著,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少女不緊不慢地向光毅踱步而來,以毫無起伏的語調道出話語:
我叫艾麗絲·埃爾迪蘭。
雖然少女屬于主動的一方,可與那稚嫩并且堪比人偶般可愛精致的外貌完全不相符,冰冷到刺骨的語氣讓光毅不禁打了個寒顫。
呃……我、我名叫鄒光毅。
迫于少女的氣勢,光毅下意識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卻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莫不成是認識的人
這樣的臆想不到一秒便被他自己否決,這名怎么看都是外國人,而且最多就是初中生年紀的少女他怎么可能認識,乍看之后也的確是陌生的面孔。此外也從未聽父母提起有國外的熟人。
……
少女沒有立即給出回答,亦沒有就光毅的失態有所反應,而是以同樣冰冷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仿佛是被獵鷹緊盯的壓迫感,加之整個人被剖析一般的不自在,讓光毅的胸口摻進了緊張與尷尬,不過就在他試圖再次開口的時候,少女的眉毛微微抖動,以他幾乎聽不到的音量自語了一聲原來如此。隨后,她把視線移到了光毅手中的小冊子上,再度開口:
你,剛入學
光毅順著其目光也瞥了眼冊子,點了點頭。
是的,請問……
為什么
啊
她突如其來的發問讓光毅沒有馬上反應過來。看到對方的臉上隱約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光毅馬上意識到她是在詢問自己為什么入學,既為什么要成為降靈師
又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可光毅能道出口的,依舊是那模糊的答案。
為了尋找答案吧。
雖然模棱兩可的回答,可光毅沒有半點敷衍。但聽到這個答案的瞬間,少女皺起了眉頭,以低沉、而又不悅的嗓音喝斥道:
太天真了!果然,只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白癡而已!
話音落地的同時,金色的發絲一甩而過,少女的身姿漸漸遠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光毅。他沒能明白自己的答案究竟在何處招惹到了對方,并且從旁人的視角大概能很清楚地把握到大學生被小女孩找茬的現狀,但光毅卻完全感覺不到怒意,僅是發愣了片刻之后,茫然地想到:
大概是前輩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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