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對契約（上）

第六章

絕對契約

part

1

赤炎燃動,火光四起。

青色的鎖鏈將巨獸鎖住,鋒利的劍刃隨即斬斷咽喉。但那狀若無面蠑螈的巨獸并未死去,大張著凌亂散布尖銳利齒的血口就怒吼著朝衛賦諭撲去——砍得太淺,原本這怪物的脖頸就比一般野獸粗大,目前仍有一半的相連。

傷口雖如泉涌般噴濺鮮血,但對強大的惡靈而,只要頭顱還連在軀體上便不會輕易死去,反倒因浴血而更加狂暴。

閃躲的同時,衛賦諭一擊將惡靈的前腿斬斷。不能有絲毫停頓,以手撐著滿是皺褶的褐色皮質,他縱身翻過蠑螈的軀體。在下個瞬間,比人體還要粗壯的尾巴便狠狠地甩在方才的位置,將地面劈出蛛網般的裂痕。

再度對準裂開的上半截脖頸,青色的弧光一閃而過。那超過5米長的褐色肉軀抽動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但是尸體并未立即散作光粒——明明已經確定死亡。數秒之后,從被斬落的肢體開始,以異常緩慢的速度,微微飄起光之粉塵。

第三只異常體。

在這近百只b級惡靈中,混雜著與這只個體一樣無論是迅猛度,還是生命力,乃至對魔法的抗性都遠超正常b判定的惡靈。

是進化了嗎

不能排除,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數目的原因,在最初的檢測中沒能注意到個體差異。尚且未達到a的等級,數目也算少,還不至于棘手。

可萬一答案是前一種猜想……

連這也包含在影響范圍內嗎。

稍微喘了口氣,為減輕消耗他已經用上了附魔武器,卻依舊能感覺到體力的流逝。再度使用偵測魔法,b判定級別的惡靈竟還有數十只,消滅的數量與其減少的數目無法匹配。

看來,‘門’并未關上。

原本門在產生了一定數目的惡靈后就會自行消失,眼下卻已演變成極為不利的消耗戰。如果不打敗源頭的s判定并破壞門,這場戰斗終將以他們的敗北收場。

這時,籠罩在上空的灰暗煙霧晃動了一下,猶如快要失去信號的熒屏,明滅不定。好在不穩定的狀態只持續了兩秒,又重新恢復原貌。

父……院長,您該休息了。

維持超過千畝范圍的結界已過去整整一個小時,還加上了為徹底消滅惡靈而額外附屬的凈化術。不能斷湮滅的惡靈數量有多少,只知道這消耗力絕非常人所能想象。

不。

額頭布滿汗水,襯衫亦早已被浸透,可院長仍勉強維持著游刃有余的樣子做出了否定。

孩子們都在拼命,身為總指揮的我怎么能渙散軍心。

不過,這樣下去——

別太擔心,剛才有相當數目的家伙一起撞向焰霾,稍微缺點反應罷了。

如果有統率的話,的確很可能會做出這樣的行動,但絕不止如此。完美狀態下的父親所展開的結界,即便同時遭受一千只下等惡靈的攻擊,也不會有絲毫的顫動——可既然父親不惜勉強自己,他所能做的只有減輕其負擔。

為了讓他不受到干擾,衛賦諭繼續斬殺著附近的惡靈。

一小時十五分鐘。清脆的迸裂的聲從天空傳來,不堪重負的結界出現了裂痕。細密的網狀裂痕飛速往四周擴展,四散的碎片開始墜落。

透過裂痕,隱約可以窺見外圍那不計其數的饑渴紅眼。蠢蠢欲動的怪物正在等待,等待重新開宴的那一刻。

數千只惡靈一齊涌入,其后果不堪設想。

只不過正在這時——

無妄之火,遵從吾之號令——

宛若虛無的搖曳火光從陰影處走來。伴著肅穆的嗓音,那縹緲的火焰化成無數游蛇,蓄勢待發地盤繞在人影周圍。

燃盡蒼穹之穢煞——焚天。

應和著他的話語,熾熱的紅蓮之焰瞬間席卷四散,化作灼熱的渦流融進原本的煙霧之中。已經迫不及待探進半個身子的那些惡靈,頃刻間燃成灰燼。

生命可非兒戲,作為學院之首應當謹慎而行,伯檎。

隔著玻璃燈筒,顫動的火光散發著飄忽卻又炙熱的光輝。手提一盞古式的油燈,瞿鐘鼎踱步至他們身前。

‘燈神’,你可算是稀客啊。

學院長愁眉略展地回應道。不過瞿鐘鼎的表情依舊不變。

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

歸功于他的輔助,瀕臨崩塌的結界已經恢復穩定。雖然學院內的眾人都已疲憊,但相比之下——

鐘鼎,野外的火苗快要熄滅了。

看到對方露出了正經的臉色,瞿鐘鼎知道他所說的不再帶有任何玩笑的意味,認真地聽他說完。

他們所面對的敵手,恐怕更需要你的幫助。他們的方位相信你已經知道了,結界姑且還能維持半個時辰,靠你了！

但愿如此……

緩緩走過學院長的身邊,他將背影留給眾人的視線。

以身作則,謹慎行事——我可不希望說第三次。

說罷,他微微揮動衣袖,伴著火焰的渦流,消失在他們眼前。

part

2

距離6公里,方位東北,在迅足的狀態下大約需要20分鐘。

——不知道那邊的戰況如何了。

按照正常計算,不出意外負責最后區域的小隊應該已經開始交戰。如果最終的s判定在那里的話,戰況會往什么方向發展

單是a判定中的上位種就讓艾麗絲和他苦戰了一番,考慮到艾麗絲的實力,普通降靈師即便擴充至5人,也不見得能占到優勢。

想到這里他不自覺地加緊了腳步,不過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明明半小時前才陷入了完全力竭的狀態,如今卻不感疲憊,反倒比先前還要輕盈。

忽然躥出兩只軀體接近三米的犬型惡靈,橫在道路中央。細至微毫的舉動完全看在眼里,不再有任何恐懼,他把大地的力量寄宿于手臂中,輕松地繞開利爪,直接用強化后的右拳砸在惡靈的腹部上。

意料之外的震感從手臂傳來,幾乎讓肘部脫臼,而那兩只惡靈竟被他一擊砸飛,撞碎墻壁后散成光粒。

愕然看著包裹在拳頭上的青光,光毅自語道：

竟然會有這樣的威力！

腦袋里下意識地回想起幾分鐘前,那貼于嘴唇上的觸感,以及……

難道是因為這個嗚啊啊啊——我在想什么??！

滾燙的熱感從耳根一直蔓延至臉頰,飆升的體溫讓他忍不住扇起上衣,借以分散注意力。

難道是因為自打出生以來的十八年第一次和女生接吻而感到興奮從而激發出了無限的腎上腺素

——不不不,怎么可能啊啊！我又不是變態……

完全超乎想象的狀況讓大腦一片混亂,不過,在極力地自我暗示以及勸說下,他勉強恢復了些許冷靜。

——對,冷靜……冷靜……

雖然那櫻桃紅的唇瓣在腦海中依舊揮之不去,思考能力總算是能重新運作起來。

——大概……不,肯定是艾麗絲的輔助魔法！對,一定是這樣！

沒有任何根據可,但不這么說服自己他一定無法冷靜下來。

——回去后再謝謝她吧。

這樣想著的同時,眼角捕捉到飛速閃過的黑影。心中計算著時間,在數到2.4的同時一躍而起,俯沖而下的黑影隨即砸在空無一物的地面上。

類似蝙蝠的翼膜,而非羽毛構成的翅膀,加之裂成兩個的鳥首——傳說中的異獸當扈。

一般而,稍比人體大的惡靈為c判定,而這只接近一個房間大小的巨大飛禽則為b判定。但他已經不是那個連d判定的小鬼都無法戰勝的廢物了,2只c判定的巨狼也只需要一擊。

上了！

以墻壁的側面為跳板,躍動的青之軌跡朝著當扈的翅膀落下——首先剝奪其飛行能力。

然而事實并不如計劃般順利,突如其來的上升氣流撞上身體,霎時間將下落的速度剝奪。緊接著,銳利無比的鳥喙朝他的身體啄來。

——會操縱風的魔法嗎。

以劍相抵,火星四濺。稍轉劍身,將怪鳥碩大的腦袋往左側卸去,掄起強化的拳頭,狠狠地砸進近在咫尺的眼球。

嚶嚶嚶——

當扈發出了刺耳的尖嘯,扇動翅膀飛至空中。雖然失去了四分之一的視力,被徹底激怒的怪鳥不會選擇逃跑,只會更加狂暴地襲來。

周身盤繞著雜亂的氣流,足以掩蓋整個街道的黑影俯沖而來,在重力與爆發力的雙重加速下,致命的利爪飛速逼近。

反應慢了半拍,只得舍棄攻擊；光毅慌忙往旁邊撲倒,但是被刮到的肩膀依舊劃出兩道血痕。待他恢復平衡的時候,那只怪鳥已經再度升至空中,以勝者的姿態發出嘲諷般的尖嘯。

切！近距離的攻擊觸及不到！

光毅咂舌的同時,第二波俯沖已然襲來。極為勉強地躲過,只有衣服的一角被撕裂,卻找不到反擊的空當。閃避不是辦法,若不盡快解決它就不能繼續前進。

——逃跑不,沒有這個選項,區區b判定的惡靈！

第三次攻擊呼嘯而來,瞪大雙眼直視著利爪的同時,某個見識過的符文從眼前滑過。指尖順著腦海中映出的符咒勾勒而過,赤色的火光在掌心躍動。

舍棄閃避,對準撲來的當扈,伸平手掌,狂躁的火球迸發而出,毫無懸念地命中其軀體,將那惡靈沒入爆炸的焰光之中。

剛才那是……

光毅愣愣地看向火光早已散去的右手,卻瞥見詭異的青光猶如縹緲的絲綢,輕柔地在空氣中流淌。不止在手臂周圍,他抬動視線,赫然發現無論地面、建筑周圍、還是天空中都飄蕩著顏色各異的光之條帶。

——幻覺

眨了眨眼,又用力掐了下臉頰。

好痛……

捂著腫痛的側臉,光毅確信了眼前所見之物并非疲勞過度產生的幻覺。

難道這就是所謂元素的流動

愕然之余他聯想到這種可能性。取出靈符,嘗試著撥動空氣中的青色光輝,完全迥異往昔的感覺沁入體表。

迅足。

幾乎感覺不到體力的流失,速度更是快上了不少。

難道是所謂的‘能力’覺醒了很好。

往自己適合的方向鍛煉之后所延伸出的個人化特性——能力,要確認真偽也得等戰斗結束之后。姑且認為是上天的眷顧,光毅繼續趕往標記點。

沿路比預想中順暢得多,縮減至15分鐘的路程中僅遇見3只c判定外加數只d判定,此外還能瞥見一些冰凍的痕跡,以及被封在冰層中的個體。

看來接近了。

左前方隱約傳來戰斗的聲響,還看不到火光和揚塵,大概還有一些距離。而正當他望著聲源方向的時候,忽然從右邊的拐角中冒出一個人影。

呀——

只聽得一聲驚呼,來不及停下的他這樣下去將會一頭撞向對方。改變腳步,稍微扭轉身體,加之手臂輔助,他就這樣把對方抱在懷里旋轉了一圈后,安然停止——大概是安然。

瞿、瞿夜小姐可否把劍移開呢

僅在下個瞬間,他就發現方才懷抱的少女正是凌雪,可即便他下意識地松開了手,兩把雪亮的劍刃依舊搭上雙肩,緊貼著脖頸的冰冷刀口讓他流下了數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