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被他的腕力掰彎數十度,繃緊至極限的燈桿猝然釋放,化作彈射桿猛地甩出,狠狠地砸進地龍蜥的長臉。鱗片碎裂,血沫飛濺,粗壯的鐵桿陷進地龍蜥的皮肉,砸出一道深不見底的狹長裂口,像炮彈一樣講其拋射至數米外的水泥墻里。
落地的剎那,他順手劈斷路燈的底部。繞著手腕轉動一周,比手臂還要大上一圈的空心鐵桿化作長矛,迅猛地扎進雷獅的身體。堅硬如鐵的皮毛與肉體在這迅雷的一擊下絲毫不起作用,長達4米的巨軀中心隨即被貫穿出一個大洞。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數秒鐘之內。
拍了拍粘在褲腿上的灰塵,他聳著肩膀向還在掙扎的熔巖烈焰接近。
本不存在畏懼情感的惡靈,此刻卻像是瞥見了真正的惡魔,還能動彈的兩個腦袋威懾性地吠叫,卻又拼命扭動,退縮著試圖逃走。映入它們那赤紅的眼眸,原本不及自身一半大小的個頭,卻恍若無比巨大的修羅,步步逼近。
終于,在壓迫感中崩潰的獵犬自知退路已無,俯下腦袋發出順從的咕嚕聲,妄圖饒過一命。在距離不到半米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誤以為得救的獵犬揚起頭,卻在下一秒鐘迎來終結——他駐足于此是為了拔出插進墻壁的燈桿,三個腦袋隨即被串在了一起。
工作結束。
b判定的雷獅,b判定的地龍蜥,b判定的熔巖獵犬,加上剛才消滅的4只,如此大規模的高等級惡靈在同一時間出現,除了上次s判定的混戰,這樣的前例少之又少。
換作以前,他肯定對此漠不關心,雖然麻煩,清理起來也不過幾秒鐘的事。可胸口中不斷膨脹的不祥預感,如這陰風四起的鬼天氣一樣,陰郁地壓在身上,隱約之中甚至能嗅到熟悉卻又討厭的氣味。
望向烏云最為沉重的北邊,他微微皺眉,卻同時聽到了手機響起的鈴聲。
沙魯,你那邊沒問題吧
是濫好人泰仁,關切地詢問他的戰況。
——真是!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不悅夾雜著些許無奈,他一邊敲打著墻壁踹著路燈故意裝出戰況激烈的樣子,一邊回答道:
不行!敵人很多,馬上就要——
沙魯沙魯!你沒事吧!
不出所料,傳來的語氣立即轉變成慌張,即便只能聽到聲音,他也能清楚地想象出對方手無足措的樣子,這令他立馬暢快了不少。
我馬上去——
馬上就要把它們全消滅了。
……
玩笑適合而止才好,不然醞釀好氣氛就容易變質,在泰仁驚慌地表示要支援的即刻,他停下動作,平靜地補上了后半句。意料之中的,對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你——嘀。
在漫天的說教到來之前,他按下掛斷鍵,并以飛快的速度打出回去了。的簡訊。這樣一來就避免了假戲成真。
我的實力,你到現在還懷疑切。
他將一直被當成小孩子對待的不快一吐為盡。不過就在手機要收進兜里的即刻,新的一陣鈴聲響起。
……是這家伙啊。
抿了抿嘴中復雜的滋味,他接通電話,刻意擺出了不屑的態度。
喂,真是稀奇,找我作甚
你知道了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冰冷而又不留情面,對面的少女發出了質問。片刻的緘默,他再次盯著氣味飄來的方向,面露凝重。但是他不愿將雜亂的思緒傳達給老友,裝出戲謔的語調。
怎么不去找你的小情人我要做啥不關你的事吧,反正你也能‘算’到。
別說蠢話,難不成你想——
是是是,耳朵都生繭了,我還沒那么傻,這就回去。
說罷,他單方面地切斷了電話,與口中的承諾相悖,他邁出了遠離休巴西特的步伐。
不出意外,這將成為他與他們相隔7年后的再度接觸。
無論是濫好人還是艾麗絲,暫時還不希望他們知道;唯有這點,必須現在去證實,由他親自。
******
雙手握劍,將上斜的劍尖對準修格斯,集中注意力,不放過任何一絲變動。下一秒鐘,團狀的黏液先是微微后縮,隨后刺出數根觸手。光毅并未揮出這一劍,而是在尖刺貼近至咫尺的剎那扭動腳尖,側過身子。
風的悲號伴隨著掠過的黑影,撕裂了上衣的一角,看準這個瞬間,背部的力量傳遞至肩膀,沿著手臂注入長劍,化作銀白的閃光劈下。
污濁的液體從斬斷的裂口噴濺而出,趁著這個細小的空當,他踏出左腳,以此為軸心拉著身體轉過一圈,借助慣性將長劍由下挑起,利索地斬斷了第二根。
可他剛剛站穩腳步,立即就有24根觸手從四面八方襲來。處在敵人的包圍圈下,網絡狀的攻擊不存在任何的死角,閃避已經不可能。緊咬牙關,他抱著必定要受傷的覺悟,瞄準沖著心臟等要害處的攻擊,揮下長劍——不過在那之前,蒼藍的火焰如龍咆哮,霎時間吞噬了全部的觸手。
不用你多管閑事!關心好你自己!
抱著極為復雜的心態,他朝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兄長不滿地抱怨道。不過事實證明他額外的奉勸根本就是多余,幫他處理那24根觸手完全是一種富余——在他還在和一只修格斯纏斗的時候,兄長已經清理了正前方的所有目標。地上六灘還在明滅著火苗的焦油,無聲述說著剛才的戰況。
右手,挑劍。
絲毫未搭理他的抱怨,甚至沒有瞥他一眼,鄒志軒在收回火焰的同時,向光毅下達了指示。
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僅是遵從突如其來的命令反射性地斜挑劍刃,砍中物體的撞擊感立即傳至光毅手中。猝不及防的麻痹感差點令他沒握住劍柄,連忙搭上左手用力按住,俯身箭步,由左下方至右上掄圓半圈,將另一只觸手斬落。
與先前一樣,受傷的修格斯收回了剩下的半截觸手,蜷縮成液滴狀開始自我修復。趁著對方無法行動的空當,光毅撥動空氣,于半空中勾勒出陣符。可就在火球蓄勢待發之刻,其它的惡靈發動了攻擊,甚至有一只改變了行為模式,高高地躍至空中縮成球狀砸下。
維持著陣符的同時,他開始奔跑,一邊躲避一邊將足夠的靈力灌注其中。可惜沒能精準控制的火球偏離了軌跡,僅僅擦過修格斯的左上角,挖去一小塊半圓的缺口。這種程度的傷口在形成的同一時間便已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
可惡!
他咂舌道。打偏的原因并非因移動而無法瞄準,主要的問題還是出在縱靈的精度。但相比于幾刻鐘前只能依賴靈符才可以使用降靈術的狀態,至少恢復到了能夠戰斗的程度。過于強大的藥效,讓他對那個藥丸感到莫名的不安。
為了躲避雨點般的攻擊他向后撤離,貼到了兄長的后背,順勢問道:
你剛才給我吃的那個,是什么藥
話音剛落,一只變成球狀的修格斯從天而降,灑下無法閃避的陰影。拉過他的手臂,把他用力甩到一邊,鄒志軒將手臂舉過肩膀,用燃著蒼炎的手掌接住了惡靈。下個瞬間,驟然爆發的火焰將惡靈整個吞噬,燒成灰燼。
‘靈絡’。
沒有更多的解釋,卻足以回答光毅的問題。但這個直白而且毫不拖泥帶水的答案并沒有解開他的疑慮,,從釀蹌中恢復平衡,他又瞥了眼妹妹的方向。僅靠甩動尾巴,數只修格斯便被角龍拍成稀爛,恐怖的破壞力甚至在地面砸出一個巨坑,連帶著引起一陣顫動。
至少給點說明啊,還有龍和天使,又是什么
一連拋出數個問題,他偷偷觀察起兄長的反應。和從前那個溫厚的性格相比,雖然現在的兄長依舊沉穩,卻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人情味。從遇見兄長到戰斗至今的數分鐘里,他的表情甚至沒有半點變化,與抹除了情感的機器人無異。
恢復體力。這是由我改良的產品,并無太大副作用。
鄒志軒很清楚弟弟正在嘗試觀察自己,卻沒有任何表示。他深明這樣的行徑完全是白費精力,因為情感一類的東西他早已全部舍棄,為了能夠真正地……
‘一角’和‘六翼’都是召喚獸,目前還沒有正式的命名。
說完之后,他稍微瞥了光毅一眼,又額外補充了一句。
你需要補充知識。
不用你多嘴!
很明顯這句話讓光毅產生了動搖,沒能及時到位的動作讓他再一次險些丟掉武器。注意力和意志都不夠堅定——鄒志軒下了判斷。
為了彌補失去平衡的空當,光毅再次釋放出一發接近半人大的火球,燒盡了襲來的觸手,卻沒能完全命中本體——至于這個火系降靈術,顯然有違和感,最原始的術式應該是著重于速度和爆發力,沒有輔助工具原本就不易瞄準;恐怕他自身都不知道這是一種高級的術式,其中的復雜陣符絕非一介新手可以領會。
你的能力,是什么
換作鄒志軒主動開口,使得光毅稍微愣了半秒。
你問這個干什么
帶著不滿,他躊躇了片刻:如果是為了摸清底細根本不需要費這個勁,告訴兄長應該也無妨。
好像是‘復制’,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幾乎是在他道出答案的瞬間就得出了結論,鄒志軒向他飛去一張靈符。與此同時,在他的前方,伴隨著混雜有紅與青的虹色光輝,六芒的陣符譜寫而成,由蒼炎構成的火焰漩渦螺旋而起,以炙熱的高溫席卷四方。
復制給我看。
以不容反駁的語氣,他下令道。
嘖,給你看就給你看!但是能不能用出來我可不保證。
語畢,光毅集中精力回想剛才所看到的陣符,借由兄長丟來的靈符作為媒介,以空為紙,以指為筆,將那復雜的幾何圖形復制于眼前。順著指尖,由靈力化成的光塵播灑至空中,似螢火蟲一般舞動沉浮。
僅在兩秒之間,龐大的魔法陣飛速構筑,相似,卻又有所不同。但他并未注意過于細小的偏差,二重降靈術的陣符本就不是一眼能夠記下,依照自身的理解捉摸靈力的流向,他將分別隸屬于兩種不同元素的部分交織、融合,隨后注入發動的靈力。
赤色的火舌呼嘯舞動,搖晃著,卷曲著,相互交纏成巨大的漩渦,宛若解放韁繩的猛獸,開始肆虐。
可沒能控制好釋放的量,這一記火焰漩渦猶如貪食的饕餮,遽然將大半的靈力與體力一同吞噬。膝蓋突然間失去力量,他半跪在地面,倚著長劍喘了幾口氣。
目睹他的狼狽,鄒志軒微抬手臂,在他的身后,在他們與惡靈的中間,猛地竄起一道沖天的火墻,向下傾倒,化成火焰的巨浪向外擴張。
踱步至光毅的旁邊,他抓住弟弟的手臂,幫他站直身子。
并沒有那么簡單。
他的口吻依舊平淡,卻暗藏著字面外的意思。雖然不喜歡他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光毅已經習慣性地讀出了另外的含義。
不是‘復制’嗎
那只是表面。
回視那雙深邃的眼眸,光毅蹙眉思索,借助兄長的提示,他想到了幾種可能。但這里是戰場,不可能留有讓他思考出答案的奢侈時間。
像是被賦予了翅膀,兩只修格斯躍到了不可能到達的高度,跨過火墻,從空中襲來。學會了協作,其中的一只伸出觸手,將另外一只當作炮彈拋射而來,卻不是對準他們,而是對準守護著妹妹的角龍。
可惡!
即便目睹了角龍的強大,光毅仍無法完全放下心,拔腿跑去。可這正是修格斯的陷阱——預判了他前進的軌跡,觸手與毒液一齊落下。保持原軌跡,就會被毒液擊中;但無論向哪個方向躲閃,都會有觸手向他襲來。
沒有思考的富余,更沒有使用降靈術的時間,情急之下他選擇了后者。將長劍以拔刀之勢斬出,劈開了第一擊。借助舞動的慣性,回身斬落第二擊。可正中劍身的第三擊令他失去了武器。倒地翻滾,躲開了第四擊,第五擊。然而緊隨其后的第六擊與第七擊已無處可躲。
流著冷汗,他咬緊牙關,做好被刺穿的心理準備——正在這時,修格斯的本體突然被打飛,像是被某個高速飛行的物體正面撞到,落到了數十米外的樹林后方。
從它飛走的反方向,隨即傳來了雄渾的嗓音。
呼——千鈞一發。
走出樹林的遮蔽,兩個似曾相似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身高兩米,像是由肌肉堆砌而成的巨漢;全身被金屬包裹,唯有臉部還像是皮膚質感的機械人。
并不遙遠的記憶再度被喚醒,同樣沐浴在黃昏下的人影與之重疊。應和著開始急促的呼吸,按捺不住的心臟狂躁躍動。
——這兩個人,是那個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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