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法停息的齒輪(上)
第一章
無法停息的齒輪
part
1
因此,從現在開始進入臨戰——
等等!
沉悶的氣氛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喊叫打斷。猜疑與困惑,期待與索然,不大的會議室中,近十雙包含著各式情感的目光,同時投向了發的小個子少年。即便處于站姿,少年超過半身的部分仍遮蔽在桌面下方,看似年幼,他卻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樣,任職休巴西特的教師。
你有什么疑問嗎沙魯老師。
正在匯報的那名青年并未因他的打斷而動怒,僅是面不改色地推了推金絲框眼鏡,以事務性的平淡口吻發出詢問。至于提出異議的少年,則絲毫不感行徑的不妥,帶著理所當然的態度將雙手插在口袋中。
有蹊蹺,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沙魯,我知道你不一般!但是現在證據確鑿,那些家伙就是沖著我們來的!
他的話剛落音,立即就有另外一名青年站起來予以反駁。從他的角度,位處青年右臉頰上、近似燒傷的疤痕尤為顯眼,五官倒是有些陌生,隱約記得是隔壁市區的負責人。
雖然像是那樣——
我們區可是有三名重傷者啊!那些混蛋——!
說著,情緒激動的青年用力地捶打桌面,將牙齒緊咬得吱咯作響,身體也因氣憤而微微顫抖。可以清楚地從其語讀出,那份因無法保護下屬而混雜著的自責與悔恨。也正是因此,讓沙魯回想起了他的名字,以及那傷疤的由來。
很抱歉,志超,希望你能明白我無意冒犯。
那個以桀驁不馴出名的少年,此刻竟然收起了傲氣,滿臉嚴肅甚至低頭表達了歉意。第一次目睹這番景象的眾人,包括名為董志超的青年,全都不由得愣神了片刻,并再次意識到情況的不同,恢復到原本的平靜。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我太沖動了,請你原諒!
說罷,志超以九十度的鞠躬鄭重地致以歉意,重新坐回位置。對于這番夸張的動作,沙魯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示意這點小事不足掛齒。環視小半圈,確認沒有其他的疑問后,他接著原先的話題繼續說道:
問題在于時間,11月24日的晚上,也是我和‘他們’接觸的時間。
這一信息并未引起任何騷動,早在剛才的匯報中應有的訊息都已經闡明,包括沙魯與異世界的部隊發生交鋒的事件。
嗯,沙魯老師所說的確實能成為一個疑點,不過不能排除分隊作戰的可能性。
作為匯報者,亦是主持者的青年——衛賦諭提出了觀點。兩個襲擊點雖然相距數十公里,但這個距離仍在單次作戰范圍內,至于真偽,只要不是幻術,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武器不存在認錯的可能。
按照常理,賦諭的想法更貼近實際,或者說可能性更高,沙魯卻暗自皺起眉頭——這和他們一貫的作風不同。
正是因為他太清楚那些人的作風,他才能下此定論:那些人不會這么做。可惜基于主觀印象所提出的觀點,不會有人相信,反倒會引來多余的猜忌。志超的反應只是個例,卻已經影射了可能性。
——果然,還是只能由我自己來。
有意地忽視了來自左側,來自休巴西特院長衛伯檎的視線,他簡短地回以確實,是我疏忽了而后坐回位置。
不,你提醒了我們這次的襲擊很可能早有預謀,其危險性還要更甚。
沙魯不再出聲,半是敷衍地頷首肯定。在他的腦海里,更為混沌的渦流螺旋纏繞。
——如果不是,那襲擊者是誰
——能夠仿制,或者冒充那邊的武器,也就意味著……
以兩肘撐在桌面上方、雙手交疊于顎下的姿勢,他陷入了沉思,默然聽著會議繼續進行。
但是降靈術一直是以凈化惡靈為目標的術式,用在人身上……或者說我們所接受的訓練,都不適合以人作為戰斗對象。是不是……應該讓‘軍方’介入
提出新話題的是另外一個市區的年輕女性,作為代表出席這次的會議令她承受著不小的壓力,加之經驗尚淺,她的語調顯得有些畏縮。
確實,這已經不止是我們降靈師的范疇了。
讓政府介入的話會使情況變得更為復雜,似乎正如沙魯所,有些操之過急。
等到那個世界真正開始進攻,就為時已晚!
說到底,我們連對方的底細都沒掌握,究竟有多少部隊已經混進我們的世界
她的疑問立即引起了一小陣爭議,眼見眾人的情緒愈加激動,在場的最高長者,衛伯檎做出了反應——站起身子,他伸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關于這一點,請諸位放心交由我處理。
他態度平和地說道,卻無形中散發著強大的壓迫感。所有人都清楚,降靈師學院之所以可以成立,降靈師的行徑之所以被認可,其背后相當大的程度都歸功于衛伯檎等人的不懈努力。
雖然至今未公諸于世,休巴西特確實已經和政府有了緊密的聯系。
既然最高位者的衛伯檎已經發話,其他人就不再有任何異議。看到所有人都已經贊同地點頭默許,衛伯檎捋動長須,以眼神示意衛賦諭接下來的部分由他接手。帶著嚴肅的表情,他用頓挫的腔調繼續說道:
根據已有的情報,我作為‘休巴西特’的院長,在此宣布全體降靈師進入‘緊急戒備狀態’。請諸位轉告各區內的降靈師,減少獨自執行任務的情形,隨時警惕可疑人物。
注意到底下有人欲又止,他補充道:
關于‘第二界’所使用的隱身裝備,歸功于沙魯老師,目前已經獲知可以使用流體進行定位,相關符咒的研制已經在進行,近日便會將成果告知諸位。
聽到衛伯檎周全的考慮,最大的不安已被削減,底下的代表紛紛點頭表示應允。唯有一人,看出了隱藏在鎮定外表之下的凝重。
至此,這次的會議宣告結束。
待應召而來的幾名代表陸續離去,衛伯檎將一份文件遞給賦諭。
這份通告幫我發送給所有的分院,通知他們將學生的編隊重新組合成十人的小隊,并且時刻掌握學生們的動向,保證他們的安全。
明白了。另外,需要提出禁止學生介入與‘第二界’的戰斗嗎
立即傳回的應答令他盯著次子看了一會兒,從曾經的年輕莽撞,到現在的成熟縝密,數年的成長確實不易,也到了該一點點卸任的時候。
恩。具體的細則你先撰寫,這幾天弄好給我。另外,最近的一些會議由你替代我參加,我可能會有段時間不在。
好的。
其外之意賦諭已經很清楚,他沒有多語一句,僅是簡短地予以肯定,夾著整理好的資料準備離開。不過,就在他們出門的即刻,某個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人物早已候在那里——倚靠著對側墻壁的沙魯。
交叉著手臂,閉目養神的他聽到動靜,睜開眼睛朝衛伯檎使了個眼色。
不用明,衛伯檎已經心中有數。以手示意賦諭就此解散,他轉而對沙魯招呼道:
去我辦公室吧。
part
2
不大的房間正中擺放著紅木質地的方形茶幾。位列左右,是兩張暗褐色的皮革沙發。雖顯沉穩,這樣一套品茶組合卻占據了絕大部分的面積。而正對著門扉,擺在茶幾后方、幾乎擠在角落的才是用以辦公的長桌,上面還堆疊著幾摞文件。
每次來到院長室,沙魯都感覺到些許的不自在——比起辦公地點,這里反倒更像一間個人商談所。曾經的某個熟人也有著相似的喜好,那種像是迷途少年被邀談的錯覺太過強烈,以至于他現在都無法忘記。為了減少似曾相識之感,他才會盡量減少造訪的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