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最近的手下發出了驚愕的顫音。
在其他人還未能夠理解這份意味的時候,他馬上跑了過去用力扯開鎖鏈,奮力拉開棺材的蓋子。見到他的模樣,猜測著里頭會有什么寶貝的男人們也連忙一擁而上。
倒是最先開槍的杰尓曼,此刻卻是看也不看那副棺材,只好整以暇地走到倒下的男人身邊,用靴子給他翻了個身——男人高挺的鼻子被直接打斷,面目全非,先前的冷漠神色不再有痕跡,身體也被大量血液染得斑斑點點。
杰尓曼對這杰作非常得意,連連點頭——就在這時,旁邊的手下卻大呼小叫地讓他過去。
有什么東西讓你們這么沒志氣的...
...
不滿手下們的滑稽姿態,杰尓曼罵著轉過身去,馬上就為自己的想法后悔了。
棺材里的東西是值得他們失態的——
因為,那里頭‘埋葬’著天使。
說是埋葬也不恰當,說是天使也不恰當。
因為那里頭的人是活著的,因為那里頭的人是嬌小的少女。
頭發像璀璨黃金般的、身上穿著的洋裝像公主衣著般的、紅彤彤的臉兒好像大師筆下般夢幻的。
馬匪們瞪大雙眼、張著嘴巴,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杰尓曼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望向那個死去的男人——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是個人口販子。
而且是這樣質量的小女孩——杰尓曼回過頭去,忍不住地咽下口水。
可能只有十一二歲,甚至可能只有八九歲。嬌小的金發洋裝少女平躺在纖細短小的棺材里,胸口微微起伏,臉蛋紅紅的,修長如小刷子的睫毛一顫一顫,似乎在做著什么美夢。
槍聲沒有驚醒她,男人的死亡沒有驚醒她。
她的世界好像是粉紅的。
她的美麗是那么的純粹,那么的高貴,讓人生不出欲念,卻無盡地讓人想要永遠守護她,呵護她。
杰尓曼就這樣盯著那張無暇的、像教堂天使、像宮廷油畫、甚至遠遠超過的美麗純潔的臉,心中慢慢燃燒起某種火焰。他把頭轉向旁邊的馬匪,卻發現大家眼中都冒著某種難的欲望。
這樣的少女,應該屬于自己。
囚禁起來,關在玻璃瓶子里,每天看著,永遠看著。
只該屬于一個人。
折斷這天使的翅膀,為她綁上層層鎖鏈,絕不能讓她飛離。
讓她無暇的眼眸只凝望自己,讓她美妙的喉音只訴與自己。
這才應該。
只有自己能夠呵護她,守護她。
永遠...
...
杰尓曼不著痕跡地把手往腰帶摸去——那里掛著一把柯爾特左輪。
但在這時,他卻敏銳地意識到其他人握槍的指節也都發白起來,那些人緊張...
...又充滿了欲望。
該死——如果不是他的左手受了傷,以他快槍手的速度,這里的六個人都會被他在一秒內射殺。但是在左手受了傷的情況下,他卻是沒法用左輪快射殺死自己的手下。
而他們手里卻擁有著半自動沖鋒槍。
你們...
...無可奈何,杰尓曼開了金口。
他才剛一開口,緊張對峙著的手下們就猛然變了臉色。
糟糕——杰尓曼想道,他們要動手了!這群蠢貨!
老大!你的背后!
就在杰尓曼解開槍套拔出左輪的瞬間,一名手下卻是急急忙忙地朝他喊了起來。
鬼才會上當!
杰尓曼抽出左輪就想射死那個手下,但他馬上便停住自己的動作——因為,這會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他的背后,抬起了槍口。
‘我的背后會有什么——’
杰尓曼的心里咯噔一跳。
一群烏鴉不知道從哪猛然飛起,連連叫著朝遠方飛去。
杰尓曼兩耳卻只聽見自己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聲。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卻不敢相信,就這樣的一點一點轉過身去。
無名指骨、鎖骨。
陌生男人沉著、像古老鐘聲般、像儀式般的聲音在轉過身來的杰尓曼面前響起。
穿著破破爛爛的制服的男人,本該死在亂槍之下的男人。
不知何時的,站起身來。
不知何時的,傷痕全部消失。
不知何時的,手里出現了雕滿花紋、形狀華麗的槍支。
垂下的左手是短管的黑色霰彈槍,抬起的右手是銀紅黑三色相間的大口徑長手槍。
站在如血的夕陽余暉下,溶入黝黑陰影里,踏在埋葬萬千生靈的沙地之上。男人平舉起握槍的雙手,仿若漆黑的十字架,仿若虔誠的執行者。
開火!
杰尓曼眉頭猛然跳動,想也不想下達了命令,與此同時也抬起槍口就對男人發動射擊。
男人躲也不躲,任由子彈一次又一次地打碎自己的臉,只沉著地邁動步子,靠近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近得讓杰尓曼可以通過男人身上的破洞看見遠方的落日,像血一樣。
他的左輪已經打光了子彈,而身后打紅了眼、發了瘋的手下們手中的槍械也只能咔咔作響了。
男人背著光走來,毫不留情地擋住杰尓曼所有的光照,居高臨下地望向快要痛哭流涕的馬匪頭子。
他緩慢地抬起霰彈槍,黑色的槍管在光輝下留下層層殘影,杰尓曼失去了所有思考,只知道用眼睛追逐著殘影——槍口最終定格在了自己的頭上。
杰尓曼躲都沒想躲,男人也慢得可以。
就像命運已經被固定。
于是杰尓曼只能接受死亡。
男人把槍管貼上了杰尓曼的頭顱,手下們紛紛尿了褲子。
嘎——噶——
那群烏鴉又鬧騰起來,在如血的黃昏下肆意飛舞,跟連連響起的槍聲混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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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提爾面無表情,引領著鎖鏈斷了一條、只能拖行棺材的旅人來到了小鎮——興許是大家都沒有想到老治安官會帶回這么一個充滿晦氣的象征,人來人往間連一個敢上來打招呼的也沒有。尤其是帶著小孩的婦女、或者是虔誠的信徒,在看見這么詭異的旅人后更是直接急忙躲開。當然,也有不少看了這一幕不太舒服的男人也一起躲開了兩人。
喂,你,你,還有你,去老地方收尸。
饒是大家不敢靠近血跡斑斑、衣服破爛的旅人跟他旁邊的治安官,老治安官也沒有放過那些試圖偷懶的家伙,他用點燃的卷煙指了指人群中幾個試圖離開的青年,直接無情地指派了任務。
雖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但是杰尓曼的人頭還是很值錢的,而且除掉了他,這個鎮子也算是平安了一半,看在這個份上,我才讓你帶著這不祥的東西入住,希望你不要惹出什么事情來,最好是別去惹神父跟基督徒,明白了嗎
指派完了任務,老提爾才回過頭,對那高大沉默的男人說起話來。
男人點了點頭,一手拉起鎖鏈把棺材背在身后,往鎮子不遠處掛著旅館招牌的地方走去。老提爾動動嘴皮,最終還是停下詢問的念頭。
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那棺材里頭裝了什么東西
他身上衣服的破洞毫無疑問是子彈打出來的彈孔——但是受了這樣的傷,怎么可能會有人能夠活下來
老提爾頭緒全無,只好用力吸盡最后一根卷煙,目送著男人走進旅館,才背著步槍往鎮長家里走去。
今天從被襲擊到迎來這樣奇怪的男人之間,已經發生了太多事情,他不想看見再有新的事情發生,因此他才覺得必須要去跟鎮長商討這些事情,做好準備,免得出事。
但他是顯然不可能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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