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漢不明所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一個男人眼尖地瞥見沙漠遠處的一道黑影,連忙激動地叫了起來:是那個納粹!是那個納粹!
幾個人隨著他的手臂指向望了過去,便看見遠處的沙丘之上,一個黑影正持著槍,跟幾個美國士兵對峙著。幾個大漢先是一愣,但馬上就看見了駭人的一幕——那幾個美國士兵雖然全副武裝,但卻似乎身上爬滿了什么黑色的砂礫,完全沒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人靠近,然后...
...
被那搖搖晃晃的男人大手掐上脖頸,給活活扼殺。
啊——
艾利克斯發出慘叫,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先是閃過自己被俘虜審訊的念頭、想要反抗,但馬上身體便又是一痛,讓他看清了眼前的事物——他躺在一間簡陋房屋的床上,面前坐了個醫生正幫他挑著彈頭,給他的傷口做消毒治療。旁邊站了幾個居民,臉上都有些詫異。
艾利克斯繃緊的身軀稍微舒緩下去,不好意思地沖被自己嚇到的幾人笑了笑。但還沒等他說些什么,屋外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艾利克斯應聲望去,幾個大漢連滾帶爬地撞開了門,抖抖瑟瑟地指著屋外喊了起來:
他來了...
...魔鬼...
...他來了...
...他們...
...都死了!
那幾個大漢似乎被什么東西嚇得夠嗆,臉上滿是扭曲的恐懼,連話都說不清楚了。艾利克斯先是跟屋內其余幾人臉上不約而同閃過疑惑,但看著那些壯碩的西部大漢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艾利克斯便猛然意識到他們見到了什么。他抓緊了床單,直接一個挺身坐了起來,忍住疼痛按下了醫生想要阻止自己的手。
不用給我挑子彈了,包扎就好。他咬著牙忍住頭殼里回蕩的眩暈,眼神卻堅毅無比,直視著醫生有些愕然的雙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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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漆黑、頭戴掛有鐵十字勛章帽子的男人搖搖晃晃地從沙漠中歸來,眼神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鎮子——此刻,大路上居然多了層層沙袋,一些居民跟剛剛逃回來的美國士兵依靠著彼此,在沙袋間伸出長槍,對準了慢慢靠近的男人。
在臨時組起的防御工事后,被緊急包扎好的艾利克斯上尉眉頭不停跳動著,看著那漆黑的納粹。
離上一次目測到他都有好長時間了呢。
上一次的時候,也是在荒涼的戈壁里,他們追逐著他,對他發動攻擊。
一直被逼迫著遠離人群的惡魔,曾幾何時是那么地被動。
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會這么被動,只能看著那惡魔靠近自己。
不過...
...
艾利克斯回頭望向道路遠處,只覺得似乎還能看見那位老人的身姿。
只是一想到那位讓人難以不尊敬的老人,他跟這里所有人一樣,心底都會布滿了勇氣。
看啊!這個惡魔居然敢往槍口上撞!今天就是我們從惡魔手上守衛家國的日子!
艾利克斯捂著自己受傷的肩膀、撐著拐杖不顧傷勢地嘶吼,而他身邊的居民們也紛紛被這份氣勢感染,不約而同地吶喊起來。這些西部的兒女胸腔里有的是熱血,這一次不只是為了討回小約瑟夫的血債、還是要替老提爾治安官守護這家鄉,不管是誰都沒有退讓,不管是誰都不會退讓!
惡魔啊,我們就在這里!
熱血沸騰的男人發出嘶吼,沖著那惡魔挑釁——那惡魔就在防御工事前方五十米處,不躲也不閃。太陽在他身后慢慢隕落,背著他在他面前投下陰影。他微微從帽檐下抬起頭,露出捕食者一樣的眼眸觀測著面前的人群。
那些槍支的槍管烏黑油亮,在太陽下仿若毒蛇,如果是普通人看見這樣的槍群防御,估計瞬間就會失去勇氣。
但他不會。
他只是端詳了那么一會,腳上黑亮的長筒靴就踏出了又一步,在沙地上留下沉重的腳印。
艾利克斯上尉凝視著他,喉嚨不自覺地咽下口水。
男人背著光行來,仿若地獄討債的行者。他的每一步都沉重無比,迎著影子前進,沒有一絲顫抖。那不知為何恢復完全的黑衣上流淌著若血的紋路,像沐浴鮮血的惡魔一樣綻放血腥的華麗,他不防御、也不閃躲,面對著槍支絲毫無懼,反倒讓面前的槍管們紛紛顫抖起來。
似乎是被男人的身姿恐嚇住,似乎是太過緊張——不管是訓練有素的士兵,還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居民,都冒著汗水,發起抖來。
明明還是午后太陽,烈日卻仿若失去溫度,隨著那被拉長的陰影蔓延過來,越發低溫。
穩住!
艾利克斯上尉自然也看出這一點,他連忙拄著拐杖,沖著身邊的人們大喊——但是效果卻極其微弱。
畢竟,面前的惡魔太過可怕了。
像毒蛇伸出長信。
像惡魔咧開獠牙。
明明手無寸鐵。
明明孤身一人。
他是人。
是納粹。
非惡魔。
亦不是吸血鬼。
所以他才存在于午后的陽光下,無比真實地存在著。
所以他才迎著這數十的長槍口,無比驕傲地前進著。
借著陽光拉長陰影,在恐嚇,在蔓延。
還...
...還不能開槍嗎
看著男人行進到四十米內,一名居民卻是撐不住了,連忙回頭問艾利克斯。
再等等...
...等他能夠進入手雷的投擲范圍,讓他逃都來不及。
艾利克斯拉起肩膀綁住的繃帶條,擦去自己脖子上的汗水,看著那個男人迎著影子越來越近,聲音也不自然了起來。
三十米。
男人的表情淡然,眼神里的光澤越發旺盛,燃起了些許銘刻進靈魂里的戰意。
二十五米。
防御者們握緊長槍,努力調整呼吸、好讓手不要在發抖。
二十米。
幾個信徒靠在一邊,看著男人靠近,拿著手雷箱子的手都不約而同地摸上了胸口的十字架,低聲地祈禱起來。
開火!
艾利克斯上尉一聲令下,拉下了戰斗的帷幕。
二十二把槍的槍口幾乎同時迸發出火蛇來,兇惡地噬咬那惡魔的化身——只見他的身形在槍擊中不停晃動、在太陽下顯得有些模糊扭曲,給打得連連后退。
與緊張卻神志清晰的士兵們不同,居民們卻都是雙眼通紅、以復仇、以弒魔的心態瘋狂地開著槍,有的連子彈打空都絲毫不察。
手雷!
艾利克斯再次大吼,自己也拿過旁邊一位居民捧著的手雷咬開了保險沖著前方的惡魔丟了過去,不一會兒便隨著巨大聲響升騰起火風黃沙來。
還在瘋狂開槍居民們這會才猛然清醒過來,紛紛在旁邊的手雷箱里拿起手雷,對準前面的惡魔連連投擲。爆炸連連升起,把戈壁石塊都炸成飛灰,連同被吹過來的沙風一起襲向了眾人,一瞬間便當場形成了一個小沙塵暴。
艾利克斯側過頭躲開沙塵,有些頭疼地看著旁邊的居民們——那些居民從未接觸過軍隊戰爭,戰斗都是憑靠一股狂熱去做的,這或許是一種好事,卻讓他們變得難以指揮。
看著腳下被居民們不一會兒便丟光的幾個手雷箱,艾利克斯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要知道,他還想留著起碼一箱去對付那些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消失的陌生人。但是這一會,也只能希望那惡魔已經粉身碎骨,他好帶著這些人跟鎮守教堂的老提爾治安官會合,再去尋找那些消失的敵人吧。
就在艾利克斯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猛然瞥到亂沙風中忽然出現一個漆黑的影子,下一瞬又猛然不見了。
糟糕!
就在他下意識認為那惡魔沒死而過來的時候,沙塵中心確切地站起了一個黑色的影子,證實了他心中所想。
那個惡魔還沒有死!
艾利克斯滲出冷汗,旁邊的居民們也紛紛發現了這一點,可是這一會,他們卻是誰都不敢先拿起槍來攻擊了。
上尉
看著居民們面露恐懼的表現,看著那還在遮擋視野的沙塵、跟其中那道越發靠近的黑色影子,一名帶著面罩的士兵也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忙望向艾利克斯。
撤退...
...先撤退...
...大家快撤退!第一梯隊保護居民們后撤,其他人往教堂撤退!快!
沒有想到局面會變成這樣,艾利克斯也沒有辦法去責備居民們的戰斗素質,只好連忙發下撤退命令。這會他也顧不上思考先前黑影的事情,連忙帶著居民們往教堂撤去。而被命令保護的幾個士兵們則掏出煙霧彈往前方附近丟去,握著長槍慢慢倒退。
他們知道,按照計劃里來的,他們還要肩負誘餌任務。
把這惡魔引領到神前,連同他邪惡的道具一起...
...
徹底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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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這爆炸真是大手筆。艾德里安博士,雅利安人撐得住嗎
靠在教堂頂上,赫爾曼舒舒服服地側躺著、一邊俯瞰著下方的城鎮,一邊問著旁邊蹲著的博士。
艾德里安躲在教堂上方的墻壁后,側著頭去偷看遠方鎮子口的戰斗,皺起了眉頭。
不要緊。
我看你那表情,好像不是這么說的。
那是因為我在擔心。艾德里安臉色古怪地轉過頭來,看向那個開始臉露疑惑的后輩。
擔心...
...什么
被艾德里安沉重的話語影響,赫爾曼有些不自然地坐了起來,一邊看著下方有些混亂的人流,一邊發出疑問。
雅利安人是我唯一成功的作品,他是絕對的強大。
艾德里安手指顫抖著送向嘴角,這個實際年紀起碼有六十、外表卻還在二十多歲的納粹科學家竟然緊張地咬起了指甲來,讓赫爾曼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所以
雅利安人他不是一個完整品,不能接受我的命令...
..在受到這樣的傷害后,我怕他會貿然解開那封印,如果是那一招的話...
...你最好期待你的新型號可以帶我們逃走。
艾德里安眼角抽搐,看著臉色慢慢凝重的赫爾曼,聲音都開始顫抖。
不然的話,我們都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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