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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這一切。
在那個時候起,還未是鎮長的他就知道了,自己跟提爾之間有著差距甚大的地方。但饒是如此,也不能阻止他們兩個成為幾十年的好友。
是那少年拼死也要從幾個馬匪手里奪回鎮子居民的財產時嗎還是自己帶著鄙夷多次偷看少年努力做著滑稽的訓練時或者是更早之前,在那少年剛剛驕傲地宣誓他的理想,眼神閃耀著比太陽還熾熱的光芒時
到底是何時,那個少年打動了看不起對方的自己。
以至于想著即便體能完全只是拖累、幫不上對方也好,自己都要從什么別的地方下手,解決那個家伙的后顧之憂。至少,至少不能讓他被人打了冷槍。至少在什么時候他拖著受傷的身體回來時,還有一盞燈與備好的繃帶在等他。
但再怎么說,都不是真正的戰友啊。
自己終究沒能在他戰斗的時候,與其背靠背地作戰,一次都沒有的。他的目標從小賊到馬匪大佬,再到納粹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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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次也沒有幫上那個痞子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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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沒什么,那真的沒什么的。因為就算這樣,那家伙也可以把事情都做得很穩當,自己只好把其他的瑣事管理就行了。畢竟這些需要細心跟大量頭腦的事情,除了自己沒人更適合了,一點也不會比那家伙差吧
只要由自己來承擔這些責任,只要由那個人負責打擊罪惡,這里就一定可以成為荒漠中最璀璨的星辰,這里一定可以變成全美國人都會稱贊的天堂。
可瞧瞧這里,這都是什么
那家伙輸了,自己更是毫無資格再活下去——居然拋棄了人民與治安官,就這樣逃生。
朋友也好,鄰居也好,管轄之下的人民也好,自己全部都背叛了。
那些死難者到底經歷了多少的痛苦在那可怕的怪物之前。是否期待著老治安官的傳奇再現,或是詛咒不負責任的鎮長
關鍵之時,那個該承擔一切責任的人居然沒有與鎮子共生死這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褻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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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幫上朋友,更沒有幫上鎮子里的人民。死難者的數字讓人心碎,幾乎每一個都是他所能念出來、記得住的‘家人’。數十年的相伴,沒有一個人民是于彼此而的單純的人民。
可自己,一個也沒能救到,一個也沒能幫上。
老人的身形幾乎瞬間佝僂下去,他握著手杖的指節連皮皺都被繃白,全然是壓抑不住的痛楚。他顫抖著,猛然跪下身去。
這可把康納嚇了一大跳。
他趕忙飛奔上來,想著鎮長在太陽之下呆滯半天,這下身體都有些受不住了——卻沒想到他到了鎮長面前,才發現老人家身體緊繃,強咬著牙齒在忍耐什么。
皺紋也蓋不住優雅與沉穩的臉上,那是滿面的淚水在發亮。
康納沉默了。
他看著面前從未見過的脆弱的鎮長,第一次地如此直觀、如此震撼地去發現,對方不過是個暮年老頭子的可悲事實。
那種失去了一切的悲愴幾乎奪走了這位老紳士眼中所有的光彩,擊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所以他站不住了。
康納心碎地扶住那面色蒼白的鎮長,卻發現對方固執地不肯起身,完全失去光輝的眸子望著地上的砂礫。
隨之,老人家伸出抖抖瑟瑟、長了幾處老人斑的瘦長手臂,輕輕從地上抓了一捧黃沙。
在昏暗的微光之下,摻入許多東西的細沙就像細密的星塵一樣,從鎮長的指縫俏皮地散落。康納怔怔看著鎮長,看著那表情悲慟、卻像在做著什么古老的儀式一般的老人家。
鎮長抓起那捧破碎的城鎮,重量頗沉,像極了過去熟悉的肩上責任。
只是現在陌生好多。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把那抹黃沙塞進了自己的內兜里,掙開了康納的攙扶站了起來。
他再次望向之前凝視的方向,目光深邃而又專注——康納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終究明確了老人的目標。
昔日的治安官、亦是老人永遠的朋友,提爾·司丁爾金的家。
走吧。
鎮長收回目光,聲音再尋不見一絲溫度。他臉色是忽然地沉靜下去,蒼白而木納地像死了很久的尸體。
他轉身即走,沒有留給迷惑的康納一點思考時間,那步伐沉穩,就好像還在十幾天一樣。
康納見著鎮長遠遠離去,再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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