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欲望的玩家是無法在這個游戲里生存的。”
木柯有點著急地看著漸漸失去生氣的劉懷,因為感受過劉懷那種劇烈的求生欲望,就算是他能從劉懷的死亡中得到一個技能,木柯現在對劉懷這個樣子分外不忍,忍不住出口鼓勵他:“你不要這么早放棄啊!我們會盡力想辦法讓你活下去的!而且你妹妹不是治愈類型的玩家嗎!她一定可以救你的!”
劉懷低頭,他看向自己別在腰上的匕首,因為他欲望的消減正在緩慢地變得半透明,他突兀地笑了一聲,眼淚突然掉下來,聲音很低地說:
“我……其實一直都很努力,很拼命地活著,這個世界上很多對于你們來說,很簡單,很輕而易舉的事情,吃一頓炸雞,上一個好大學,擁有一個正常的,可以暢享的未來,對于我和佳儀來說,都是需要豁出去命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們唯一可以彼此暢享的關于未來的,最光明的事情,就是對方的存在。”
“但是這個唯一的存在,現在都失去了意義了,活著就變得……太累了。”劉懷的眼淚順著鼻梁和他緊咬的牙關往下流淌,他看著白柳,哭得難看極了,“白柳,你要是佳儀的哥哥就好了,你很容易就弄懂她在想什么,明白怎么更好地保護她權衡她的怨恨和懷疑,但我不行……我太懦弱了,我永遠保護不了她什么……“sm.Ъiqiku.Πet
劉懷聲音很輕地說:“你答應過我的白柳,如果我死了,你一定會帶給她光明的未來,不要讓她的靈魂為黑暗所侵蝕,不要讓她的靈魂被這個游戲所帶走,就算死亡也不要。”
白柳看向一臉淚痕的劉懷:“嗯。”
說完白柳向上聳了一下肩膀,更好地攙扶住了靠在他肩膀上的劉懷,他目光向前,沉靜寧和,“但那是你死之后的事情了,現在,劉懷,你可是把靈魂賣給我了啊,至少先做出一點符合被我購買的靈魂的價值來再去死吧。”
“我買你可是花了整整一積分。”白柳淡淡地說。
劉懷的頭因為疲憊又低了下去,聽到白柳這個話他沒忍住被逗得嗆笑了一聲。
劉懷的目光又從虛無變得凝實,腰上的匕首從半透明又緩慢回復實體,他呼出一口氣:“好的,我一定讓你這個買家這一積分花的值得。”
福利院后排樓房,一樓,倒數第二間手工教室。
小苗高僵僵瑟瑟發抖地在前面走著。
苗飛齒和苗高僵跟著在后面走,但臉色都極為不好看,苗高僵的腳踝還在流血,這讓他走路行動緩慢,還流下了痕跡,但他們實在是不敢停下來,那個怪物小孩的攻擊力實在是太強了。
苗飛齒喘著氣,他無法想象自己在一個和一個只參加了兩場游戲的新人的對決中被追得連停下來綁一個綁帶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還差點全滅。
之前苗高僵評價白柳的你不覺得他比那些聯賽玩家還可怕嗎?,苗飛齒還覺得苗高僵說的過了,但現在想想白柳這家伙在昏暗的地道里那張染血帶著微笑的臉,苗飛齒只有一種死后逃生心有余悸的恐慌。
地道里那個追擊他們的怪物小孩分明就是白柳這家伙的兒童,雖然不知道白柳用了什么技能操控了自己變成了怪物的兒童,但在自己兒童已經死亡的前提下,這家伙明明只有一條投資人的通關路徑可選。
在生命值只有一丁點,而且還被他砍斷了一只手的情況下,白柳只要自己死了,他就玩完了,居然都還他媽敢一個人追擊他們,并且還差一丁點就成功殲滅了他們這支在聯賽中都很有名氣的雙人隊伍!
如果他能活著離開這場游戲,苗飛齒再也不想和這個瘋逼遇到了!
想到這里,苗飛齒看向了走在前面的小苗高僵,他因為恐懼神色變得有些不耐煩:“你說苗飛齒那個小崽子,到底在什么地方?!和那個小瞎子在一個手工教室對嗎?”
小苗高僵低著頭,他囁囁喏喏地點頭,手中卻越握越緊,臉上隱隱有冷汗滑落。
他知道劉佳儀有問題,那個很聰明的瞎子小女孩應該是殺了苗飛齒和白柳的人,她的能力甚至會讓那些投資人忌憚。
但是他沒有告訴這兩個逼迫他前來的投資人劉佳儀有問題,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可以鉆的空子,可以逃走的機會——只要劉佳儀對上這兩個投資人,他就能找機會逃走了!
他不想被這些奇怪的投資人抽血而死!
小苗高僵戰戰兢兢地停在了廁所對面的一個手工教室門前:“昨晚苗飛齒和劉佳儀就睡在這里。”
門被苗飛齒一腳踹開,里面除了撲面而來的灰塵和血腥氣,什么都沒有,苗飛齒走進去轉了一圈,突然停在一個全是碎布料,五彩斑斕的箱子面前——血腥氣就是從這個箱子里傳出來的,碎布料的正上方放著兩個布娃娃,一個是四肢和頭都被扯斷的,看著很像是白柳的一個娃娃,還有一個是全身上下扎滿了針頭,表情猙獰恐懼正在流淚的,很像是小苗飛齒的娃娃。
有一種奇異的,背后發涼的預感讓苗飛齒緩緩撫開那些柔軟零碎的毛絨布料,下面緩緩地露出小苗飛齒被密密麻麻扎滿了針的,驚恐無比的臉。
他死了不知道多久了,皮膚已經開始浮腫,臉上也開始長出蘑菇一樣尸斑了,身體被扭轉成一個很扭曲的角度塞進了這個布箱子里,就像是柔軟的布娃娃一樣,嘴里還塞滿了布料。
苗飛齒凝固在了布箱子面前,苗高僵走上去看,也靜止不動了。
隔了一會兒這兩個人才臉色難看地對視了一眼,苗飛齒先咬牙切齒地開來口:“誰把這個小崽子的血給抽走了?!”
苗飛齒煩躁地揮揮手:“爹,你先把你的兒童的血給抽了,回醫院先養你的血靈芝,能先通關一個是一個。”
他們過來的時候就帶了抽血的器械,因為苗高僵攻擊了護士npc還不知道醫院那邊有沒有后遺癥——比如不再幫助他們,給他們抽血之類的,所以苗飛齒他們下地道的之前,還順手從重癥監護室里搞了點抽血的注射器輸液管之類的。m.biqikμ.nět
眼看自己就要被投資人抽血了,小苗高僵終于慌了,他往后退了兩步想跑,沒想到教室門已經被反鎖了,看著苗飛齒他們拿著注射器向自己靠近,小苗高僵一步一步后退,終于在后背抵上墻的一瞬間崩潰地大吼道:“我知道是誰抽了苗飛齒的血!是劉佳儀!!”
苗高僵和苗飛齒對視一眼:“劉佳儀?她抽其他兒童的血干什么?”
小苗高僵背部貼著墻,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應該是想救她哥哥,她在等著她哥哥過來接她抽她的血,并且為了防止血不夠,她好像還抽了苗飛齒的血,白六也是她殺的。”
脫離了醫院那個讓他精神值容易受影響的幻覺,苗高僵此刻稍微頭腦清醒一點了,他聽了小苗高僵的話瞇眼自自語:“為了防止血不夠多抽人的血?劉佳儀一個小孩,怎么會知道一個人的血不夠?這聽起來是很熟悉二級游戲規則的老玩家才會做的事情了。”
“但劉懷不是說,劉佳儀是第一次參加游戲嗎?”苗飛齒不擅長思考這些彎彎拐拐的問題,他有點頭疼地反問了一句,“就算是現在劉懷和白柳合作了,但劉懷那個時候也不像是在說謊。”
“這倒是沒錯。”苗高僵沉思片刻,他的眼神落在那個造型有點奇特的丑陋布娃娃上,“而且要是這個劉佳儀是他們的人,也不會殺白六的兒童了,我對這個殺人的做法有點眼熟,但一時之間有點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見過了……”
如果是聯賽里的玩家,苗高僵都會反復觀看對方的小電視視頻,這種有點特別的娃娃攻擊技能殺人方式,苗高僵只要看過就肯定不會忘,但苗高僵對聯賽里的玩家并沒有這樣的印象,這說明這個劉佳儀就不是聯賽里的。
但如果完全沒有什么亮眼的地方,苗高僵也不會多花精力去看對方的小電視,也不會留下記憶,但他留意過的玩家里,根本沒有這眼睛瞎了的……
就這種隱隱約約的感覺,他好像見過這個娃娃,但這個娃娃似乎不是什么關鍵性的道具,加上他現在腦力狀態很差,所以苗高僵死活想不起來。
苗高僵皺眉還在想,但苗飛齒已經打斷了苗高僵的鉆牛角尖:“是老玩家就是老玩家吧,我對這種玩娃娃的小女孩玩家沒印象,應該不是什么牛逼玩家,現在關鍵的點是這小瞎子帶著我兒童的血跑什么地方去了?”
“我們要找到這個小瞎子把血搶回來,還要抽她的血,我們通關才有保底!”
說著,苗飛齒的目光又落回了小苗高僵的身上,他面色陰森地把手中的雙刀往前送了一點,抵在這個小孩的脖子上:“說!劉佳儀躲到這個福利院的什么地方去了?!”
“我,我不知道啊!”小苗高僵崩潰地哭喊著,“她雖然看不見,但我們逃跑的路線和老師的行動規律都是她摸清的,她對這個福利院特別熟悉,比我們要熟悉得多,而且之前我們逃跑的時候搶的老師鑰匙也在她的身上,所以什么房間教室她都可以進去,她要是想躲,整個福利院所有的房間她都能躲!”
“你們要找她,只能去聯系老師,一間一間地開門去找。”
“操!”苗飛齒爆了句臟話,“這他媽得找到什么時候!”
苗高僵的臉色也非常暗沉:“沒辦法了,你的血又在這個瞎子身上,木柯在他們手里,他們手中有那個怪物小孩,我們輕易搶不過他們,我們的血完全不夠,只能挨個了,先去去找福利院的老師吧,說明我們的投資人身份,她們應該是要配合我們找這個小瞎子的。”
這對父子并不知道早上九點之后那條連接福利院和醫院通道會關閉,小白六那個驚駭的戰斗力讓挨了對方一鞭子的苗高僵越發警惕。
苗高僵昨晚在爆炸中用掉了自己的s-爆發防御技能,體力槽被耗空,在今晚九點體力槽恢復之前,他的防御力已經沒有辦法升上一萬了,對上擁有高攻擊力對手,苗高僵會更加謹慎小心。
哪怕是猜到這條通道可能會關閉,但誰知道里面的怪物白天能不能出來呢?
畢竟教堂那個地方明顯是個兒童庇護區,不知道對這些死掉的畸形小孩怪物會不會有同樣的庇護效果?所以苗高僵不會輕易地轉頭和白柳他們對上,苗飛齒也很明顯對于小白六那個小怪物心有余悸,不會輕易回頭。
那么他們的通關路勁就只有找到攜帶苗飛齒血液的劉佳儀這一條。
明明是各方面權衡之下很穩妥的通關方案,但是為什么……苗高僵始終覺得哪里不對。
苗高僵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細節,但他腦子現在實在是不夠清醒了,就那種隔著一層霧蒙蒙的塑料布思考著真相的感覺,只需要一根針刺破這層塑料布,他就能看到讓他緊繃的東西。
但他的腦子里長不出那根刺破一切迷障的針了,那根針被他的恐懼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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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柳他們跟在苗高僵的后面來到了這個手工教室,打開之后白柳就像是苗飛齒一樣進去察看了一圈,他鼻子嗅聞了一下,很快就從布料箱子里刨出了小苗飛齒已經僵硬的尸體。
小木柯忍著沒有叫出聲,大木柯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只有白柳若有所思地蹲了下來看著小苗飛齒那張臉上的皮膚下都扎滿針頭的臉,然后他抬眸看向被木柯攙扶的劉懷:“從這個殺人方式看,劉懷你的妹妹,記仇心略強啊。”
劉懷苦笑著搖了搖頭。
小苗飛齒要吃她的肉,她就要抽干小苗飛齒的血。
不過也虧得小苗飛齒橫插了那么一腳,不然從劉佳儀原本的打算來看,她想抽的應該是小白六的血——不過這位小女巫最終還是放了小白六一馬,原本以這位小女巫趕盡殺絕的殘忍作風,直接抽干小白六的血斷掉白柳所有生路比較現實。
但她最后還是沒有這樣做。
劉佳儀讓小白六帶著自己的血離開了手工教室,算是給白柳留了最后一線生機,當然,也有可能是小木柯在外面死敲門,如果引來老師,劉佳儀就沒有后續抽血離開教室的時間,所以她不得不放走了小白六,這也是有可能的。
人的思維都是復雜的,尤其是一個聰慧又過度早熟的八歲小女孩,白柳從不會小覷孩子的游戲能力,他無法完全確定劉佳儀走的每一步的心理動機,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劉懷對劉佳儀很重要。
白柳站起來環視了一圈:“劉佳儀不在教室這里,木柯小朋友,你知道劉佳儀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嗎?”
小木柯沉思緩慢地搖了搖頭:“她能藏的地方太多了,找她很困難。”
而且現在在找劉佳儀的還有苗高僵他們,如果在路上遇到了,對方發現他們已經失去了小白六的幫助,誰死誰活就不一定了。
綜合信息分析,白柳都不覺得在福利院里大剌剌地找劉佳儀是一個很好的決定,白柳的目光落到了虛弱的劉懷身上——
——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去找劉佳儀,只要劉懷在他們這里,劉佳儀一定會自己找上門來。
“回教堂,那里是兒童安全區,而且苗高僵和苗飛齒應該不會想回到那個神像通道出口那邊,那邊是怪物小孩的通道出口,對我們也相對安全。”白柳目光鎮定地下了決策,“我們回去等著等劉佳儀來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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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夜色從地平線的邊沿宛如不祥的黑霧般蔓延進入福利院。
已經晚上八點半了,距離苗飛齒他們從通道口出來,已經過了整整十個小時,除了苗高僵因為體力槽還沒恢復,中午休息了一個半小時回復體力,他們都在老師的帶領下在福利院里,一間一間飛速地找劉佳儀。
但找到了現在,他們還是沒有找到這個小崽子!
這個小崽子就像是會魔法,徹底消失在了福利院里面,到處都沒有她的蹤跡。.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