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發玫瑰干葉瓦斯在全世界普及開來的那場爆炸,發生在白柳逃離危險異端處理局的第二天。
而就在當天,陸驛站和危險異端處理局第三支隊的副隊長蘇恙都在當天來到了玫瑰工廠,調查這所被強行查封,但暗中重啟的工廠——這是白柳在這個工廠的報紙上看到的事情,也和白柳推測出來的現實基本符合,也和剛剛陸驛站和他說的一致。
而陸驛站說的之后發生的事情,白柳只聽了幾句,就挑高了眉毛。
陸驛站說他們到達工廠的時候,在工廠內到處搜尋疑似儲備了干葉玫瑰瓦斯的器皿,整個工廠特別奇怪,儀器一應俱全,但人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們不眠不休地搜尋到了凌晨,除了一些承裝有玫瑰鍛煉殘渣的鐵鍋和蒸餾裝置,一無所獲。
這個時候白柳就像是從天而降般,憑空出現在了玫瑰工廠的樓頂,拿著一個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大喇嘛,一只手插著兜對著下面的人群懶洋洋地喊——
陸驛站一邊說,一邊用手比起一個大喇嘛來模仿當時的情景:“我是反社會份子白柳,因為我下崗了一個多月了,我找不到工作,也沒有錢掙,我十分悲傷,覺得世界和我一起毀滅算了,所以等下我要引爆這個工廠,讓玫瑰干葉瓦斯泄漏,讓所有人陪我一起玩完。”
白柳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反問:“然后玫瑰工廠就爆炸了?”
陸驛站老實點頭:“嗯,然后你就徹底消失了,因為這事,有段時間危險異端處理局對你的通緝令賞金開到了一千六百萬,我都有點動心。”
白柳斜眼看躺在床上的陸驛站:“你不覺得是我做的爆炸?”
陸驛站要真確定是白柳做的爆炸,只要他還能動彈,白柳一走進來,保準這貨就會從床上彈跳起來把白柳給當場擊斃了。
但是現在陸驛站還心平氣和地躺在床上和白柳聊天,就證明陸驛站覺得爆炸這事和白柳無關。
陸驛站靜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確定在玫瑰工廠屋頂上喊話要炸掉工廠的人是你,我也確定在你說完之后,不到十五分鐘,玫瑰工廠就爆炸,發生了這場危及所有人的香水泄漏。”
然后陸驛站給了一個很沒有頭腦的推測:“但我覺得這事不是你做的。”
白柳饒有趣味地反問:“為什么?”
白柳很少懷疑陸驛站的對他的推斷,陸驛站對他的熟悉度可能比他本人更甚,也從來不會對他說謊。
陸驛站說站在屋頂上那個人就是他白柳,那白柳估計那還真是他本人。
陸驛站好像是發呆般抬頭看了一會兒牢籠的頂,才回答白柳的話:“很不專業主觀臆測,我相信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白柳斜眼掃他:“我從來不知道,你居然還會信任我的人品?”
陸驛站慢悠悠地“誒”了一聲,轉頭過來輕飄飄地看了白柳一眼:“可不是因為這個,我可不敢相信你的人品。”
如果不是陸驛站臉上那些奇怪的紋路,他們的對話就像是平常插科打諢一樣恬淡。
陸驛站看著白柳:“但我相信你的交易道德,你在昨天和我做了十年火鍋的交易,沒必要一頓都還沒吃到的時候就去毀滅世界了,這多吃虧啊,我不信你能干出這種事兒。”
“嗯。”白柳看了一眼陸驛站,“雖然我也這樣覺得,不過其他人不會這樣覺得吧?”
陸驛站笑了笑,又把頭轉了回去,語氣感慨:“的確,那天去的工廠的人員里只有我一個人這樣覺得,推測的理由太主觀了,無法說服他們,所以后面才會有對你的高額懸賞金。”
“可惜后來他們沒能撐下去,都一個一個地走了。”陸驛站神情終于變得復雜,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還能持之以恒地相信你的人,和痛恨你的人,好像都只剩下了一個。”筆趣庫
相信白柳的人顯然是陸驛站,按照這個游戲設計者的惡趣味,如果白柳沒有猜錯的話,那個痛恨他的人,應該就是蘇恙了——這個時候唐二打對應的試香紙多半就是蘇恙。
陸驛站接著說了下去:“在這里的這十年,我一直一直在思考我和你認識的這十年,試圖在里面尋找你到底是什么人的蛛絲馬跡,從而佐證我對你不會引爆玫瑰工廠的猜測,而另一個人不斷地強調證據,強調他親眼看到了你引爆了工廠。”
陸驛站雙眼直直地看著天花板,他的語氣變得很輕很輕,好像在自自語:“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變成了我們存活的唯一理由。”
“而回憶到后期,我都開始懷疑你是否存在,你是不是只是我在這里太孤獨而幻想出來的一個朋友,一個兇手,一種為了保持清醒而自我補償的救贖——知道有你存在,我至少熬得有點盼頭。”
白柳平靜地側頭:“所以呢?”
陸驛站抱怨似地白了白柳一眼:“好歹同情一下我吧,我都這么慘了。”
說完,陸驛站靜了一瞬,他笑笑:“所以有段時間每當有人進來檢測香水,我都會問他們——你認識白柳嗎,你覺得他這個人怎么樣?”
“可能是因為我很配合試香,他們也基本回答了,我得到了許多許多關于白柳的答案,但沒有一個可以說服我你真的存在,也沒有一個能描述出我認識的人。”
陸驛站艱難地撐著床沿坐了起來,他深呼吸了兩下,抬頭看向白柳:“現在輪到你來回答我這個問題了,你認識白柳嗎?”
他不錯眼地直視著站在床邊的白柳:“——你覺得白柳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認識白柳。”白柳很平靜地對視著虛弱喘息的陸驛站,說,“他是一個無恥,卑鄙,沒有共情,不折手段,沒有常規社會意識,尋常價值觀取向,也不接受普世道德潛規則綁架的人,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球,再加上有很強烈的金錢欲望,從各方面來說都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人物。”
“嗯嗯。”陸驛站嚴肅地點點頭,“是我認識的白柳沒錯了,繼續。”
白柳注視了陸驛站很久,才說:“他的確是你的朋友,所以就算他是一個這樣的混球,也會信守和你的交易——我不會引爆工廠的,如果站在玫瑰工廠屋頂的那個人的確是我,那應該有某種情況迫使我說出了那樣的話,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但我不會做違背交易的事情。”
陸驛站怔了一瞬,他由衷地笑了起來:“是的,我也是這樣相信著的。”
白柳上前一步:“好了,廢話和你說完了,教我怎么檢測吧。”
陸驛站楞了片刻,無奈慘笑:“你過于殘酷了吧白柳,我剛剛聽那個廠工說了,你這家伙的天賦很有可能檢測一次把我弄死誒!”
“你或許會死在這里。”白柳掃了陸驛站一眼,“但真正的你不會死的,要和我做交易嗎?我能阻止這場已經發生的爆炸,救下你和其他人。”
陸驛站怔怔地看了白柳半晌,雖然他好像沒有弄懂白柳到底在說什么,也不知道白柳能怎么做到阻止這件已經發生的事——
——但是他知道白柳這人說出口的交易,至少百分之五十以上是他自己可能做到的事情。
“要!”陸驛站一口回答,他眼睛發亮,“交易內容是什么?”
白柳:“請我吃二十年的火鍋。”
“加上之前的十年,都三十年了!也太多了吧!!”陸驛站慘叫,“你看看我現在這樣,都不一定還能活那么長!!”
白柳瞄他一眼:“那就為了和我做這筆交易,努力活到那個時候吧。”
陸驛站一呆,他看了看表情淡漠的白柳,沒忍住笑了起來。
關心人都這么拐彎抹角——還真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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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恙抓住唐二打的雙手,他臉上難得出現如此懊悔的神色:“隊長,我和其他隊員在這里的每一天都在后悔當初沒有認真地執行你的命令,要是在抓住白柳的當天就能將他擊斃,這么多的人……”
他淺色的眼睛里盈滿眼淚,聲音干啞破碎:“這么多的人,就不會因為白柳的報復,因為這樣的東西泄漏擴散而死去了!!!”
“隊長,如果當初我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就好了,都是我的錯……”
蘇恙就像是被某種極為沉重的責任和情緒壓垮了,他在唐二打的面前緩緩彎曲下身體。
他好像一瞬間因為悔恨和自責老了幾十歲,脊背上的骨節就像是串珠般在他瘦得過分的背上鼓起,骨瘦嶙峋,無法直立。
唐二打握緊了拳頭——這一切對于他面前這個蘇恙來說來不及了。
但是對他來說,還是來得及的。
只要他及時通關,找到解藥,并且殺死白柳——他看見的這一切,這個痛苦到想要死去的蘇恙,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了。
唐二打在心里計算了一下這個游戲結束現實對應的時間,以及剛剛蘇恙告訴他白柳引發爆炸的時間,他目光不由自主地一凌——這相當于白柳在通關之后,就立刻去往工廠引發了爆炸。
得在游戲里殺死白柳才行!
他已經知道解藥成為廠長之后就能得到了,白柳不能再留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