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問他:“你救這些蘇恙,還有意義嗎?你一開始想救的蘇恙,不是他們吧。”
“我知道的……”唐二打干澀的嘴皮開合,語調(diào)哽咽沙啞,“我知道已經(jīng)沒有辦法救回他了,但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一次都沒有辦法從你的手里救回蘇恙。”
“不甘心每次你都能折磨到他!!!”唐二打勉強地從地面上撐起,他滿臉是淚,跪在地上,舉著一把若隱若現(xiàn)的銀色槍支,直直地對準(zhǔn)白柳。δ.Ъiqiku.nēt
這人手在晃,身體在抖,剛剛劉佳儀檢查了,唐二打可能大半個腦子都被自己給轟掉了,現(xiàn)在居然還能站起來對著白柳強行召喚技能——從各種意義來講,這家伙的意志力可真是卓絕。
“只,要我還活著。”因為大腦大部分給轟碎了,唐二打雙目已經(jīng)開始發(fā)灰了,現(xiàn)在的他大部分時候是看不見的,根本瞄不準(zhǔn)白柳,只能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四處開槍,崩潰嘶吼,“你就絕對不能輕易地越過我去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砰——砰——砰——!”
白柳站起來,他居高臨下,平靜地看著唐二打跪在地上膝行,跌跌撞撞地摸索著射擊,耗空體力之后又無能為力倒在了地上痙攣掙扎。
槍落在唐二打手指前面一點,忽閃忽閃的,似乎要消失,但唐二打四處去摸,卻怎么也摸不到。
一個沒有槍的獵人,一頭受傷的困獸。
白柳走到了唐二打的身前,單膝蹲地?fù)炱鹉前褬尫旁诹颂贫虻氖中睦铮缓笪兆√贫虻氖峙e起槍對準(zhǔn)了自己的額頭,語調(diào)不冷不熱:“如果你想殺我,你現(xiàn)在就可以動手了。”
唐二打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錯愕的神色。
“我理解你不信任我,我也不會信任你,但從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我們應(yīng)該是處于同一陣營的兩個人。”白柳抬眸,條分縷析地向唐二打解釋,“別的世界線我不清楚,至少現(xiàn)在這個世界線,我對折磨你的副隊長沒有多余興趣,有人設(shè)了局讓你逼我做他覺得我應(yīng)該做的事情。”
“但不湊巧,我這個人比較叛逆,不太愿意順著別人來。”白柳掀開眼皮,“他要你殺死我,或者我殺死你,那我反倒非要把你救下來,然后把玫瑰香水這個事情解決了,看看他想怎么樣?”
“你竟然和我繞了這么多個世界線了,那你對我的技能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清楚了,你可以不信任我,但至少應(yīng)該相信我的交易吧,違背交易我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
白柳對唐二打伸出了手,他微笑起來:“你把靈魂交給我,我?guī)湍銓崿F(xiàn)你的愿望怎么樣?”
唐二打似乎是察覺到了白柳對他伸過來的手,他勉力撐起半邊身體,用盡全力的一把打開了白柳的手。
唐二打喘著粗氣,惡狠狠地從白柳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槍,重新對準(zhǔn)了他聽到白柳呼吸的位置,一字一頓地說道:“白六,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嗎?是,沒錯,你的交易技能違背的后果的確很嚴(yán)重,但你未嘗沒有解決的辦法。”
白柳有些遺憾地后退了半步——這家伙果然沒有那么容易說服,太敏銳了。
正如唐二打所說,白柳的確有準(zhǔn)備好處理交易失敗的方案,他對那樣的結(jié)果并不是完全無法處理——看來唐二打的確是經(jīng)受了白六很多次折磨了,連這種東西都已經(jīng)預(yù)測到了。
唐二打艱難地抬起自己只剩大半張的臉,用那雙泛灰死氣沉沉的藍(lán)色眼睛“看”著白柳,手上舉起的槍輕微晃蕩:“我是絕對不會和一個怪物合作的。”
白柳輕聲反問:“唐隊長,你為什么就怎么肯定我就是一個怪物,或者說活人異端呢?”
“我看起來,難道和正常人有什么非常不一樣的地方嗎?”
唐二打深吸一口氣,靠在墻上費力地喘了兩下,才能繼續(xù)說下去:“當(dāng)然不一樣,你只是披著正常人皮子,混跡在普通人生活里的怪物罷了!”
“在其他的世界線,異端處理局區(qū)分活人異端,也就是外表看起來完全和正常人一樣的怪物,和正常的活人,會使用一種道具。”唐二打臉上露出一種很扭曲的表情,“這個道具你也很熟悉,就是你剛剛對我使用的墨菲定理魔鏡。”
白柳挑眉:“是嗎?我倒是第一次聽到用這面鏡子區(qū)分怪物和活人的用法。”
唐二打說:“這面鏡子可以讓一個人看到他最恐懼的東西,而怪物是沒有害怕的東西的,因為它們沒有情緒,沒有心臟,靈魂都是欲望的填充體,只知道攻擊和掠奪。”
“我們幾乎在除了這個世界線的每個世界線都對你做過這個測試,你在每一個世界里都沒有害怕的東西,你站在這面鏡子面前的時候,鏡子里什么都沒有!連你自己都沒有!”
唐二打因為說話情緒激烈,劇烈嗆咳了起來。
他的嘴邊全是血沫,人也順著墻滑落下去,但槍口還是依舊對準(zhǔn)著白柳。
“你的水這個弱點都是我們從你的經(jīng)歷里翻出來的,但對你來說,水根本到不了害怕這個情緒程度,充其量只是討厭而已。”
“你能對我用兩面鏡子做成這個回廊而不受影響,也是因為這面鏡子對你根本沒用吧——白六,你這個沒有害怕東西的怪物。”
“我是絕對不會和你做交易的。”說著,唐二打又要扣下扳機。
這次白柳站在他正對面,沒有閃躲,反而是更進一步地靠近了唐二打,到了幾乎和他面對面的地步,伸手握住了他的槍口。
“有哦。”白柳垂下了眼簾,他的睫毛微不可查地輕晃了一下,“恐懼的東西,我是有的。”
“你想看嗎?”
唐二打這次真的怔住了。
與此同時,站在門外的劉佳儀又拿出了那個日記本,低著頭翻閱起來。
齊一舫被劉佳儀攔在門外,現(xiàn)在看她又在看那個日記本了,有點好奇地伸過頭去看:“小女巫,你不是已經(jīng)看過一遍了嗎?里面還有什么游戲線索嗎?”
“沒有了。”劉佳儀頭也不抬地繼續(xù)翻,“不是游戲,我在確定那個神級npc的行徑軌跡。”
齊一舫又陷入了迷茫:“???”
這又是什么?怎么又扯上神級npc了?!
劉佳儀的手指放在日記本上的字跡下,擰眉核對神像的軌跡——
——出現(xiàn)在海濱小鎮(zhèn),然后轉(zhuǎn)運到福利院,最后被購買到了這個玫瑰工廠。
沒錯,這個神像的行走路徑和神級npc出現(xiàn)的幾個游戲大致符合,按照這個日記本里的敘述,先后順序分別是《塞壬小鎮(zhèn)》,《愛心福利院》以及這個《玫瑰工廠》。
劉佳儀神色變沉——但有個地方對不上。
神級npc出現(xiàn)的游戲多了一個——《鏡城爆炸案》。
按照這個日記本給的軌跡路徑,這個神像是根本沒有可能登上地鐵的——一開始神像一直戴在某個偏僻海濱小鎮(zhèn)的博物館里,后來被人通過貨車直接轉(zhuǎn)運到福利院,后來都被這個神經(jīng)病一代廠長購買下來,切割開埋進玫瑰花田里。
也就是如果神像代表的就是神級npc,在鏡城發(fā)生地鐵爆炸案的時候,神像應(yīng)該還待在福利院才對,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地鐵上。
按照現(xiàn)實里出現(xiàn)了神像,游戲才會出現(xiàn)神級npc這個對應(yīng)關(guān)系,《爆裂末班車》里也不應(yīng)該有神級npc才對。
換之,出現(xiàn)在地鐵上的應(yīng)該不是真正的神像,或者說神級npc,而只是單純的是一面魔鏡而已。
為什么白柳能在游戲里透過那面鏡子看到神級npc呢?
那面鏡子的能力,她記得是——
劉佳儀猛地關(guān)上了日記本,她回頭看向那個關(guān)上的走廊,神色愕然。δ.Ъiqiku.nēt
——她知道白柳為什么能在爆裂末班車的鏡子里看到神級npc了。
白柳一定是害怕神級npc,然后在注視鏡子之后,通過鏡子的技能看到了自己害怕的神級npc!
“不對啊。”劉佳儀奇怪地自自語起來,她摸了摸下巴,“白柳那家伙,看起來不像是害怕神級npc啊?那他在害怕什么,為什么他能在鏡子里看到神級npc?”
“如果不是害怕神級npc本身,那有沒有可能是害怕神級npc的某種狀態(tài)呢?”
劉佳儀雙手抱頭冥思苦想,她努力回想自己在視頻里看到的景象:“我記得白柳在《爆裂末班車》的視頻里,一開始看到塔維爾的時候,對方是像漂浮在水里一樣,頭發(fā)散開,然后臉上的樣子是——”
走廊里的白柳眼神里有一種很不安分的情緒在涌動,但很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卻平靜得不可思議,但被這樣平靜的白柳靠近的唐二打卻有種無法自控地被白柳情緒感染的錯覺。
唐二打在白柳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極深,不容錯認(rèn)的,他十分熟悉的負(fù)面情緒——那是他在看到蘇恙尸體的時候的那種撕裂一切的痛苦和恐懼。
這種濃郁相似的情緒逼近下,唐二打甚至忍不住想要后退掙脫白柳的靠近。
但他太虛弱了,白柳輕易地用右手虎口卡住了唐二打的下巴,左手握住別開了唐二打的槍口,然后強勢地貼近了他。
白柳在唐二打的耳邊就好像是說悄悄話一樣輕聲低語,語調(diào)就像是在說謊話般漫不經(jīng)心:
“唐隊長,我真的有很害怕的東西。”
“我從小就害怕看到某個人在我面前閉上眼睛,再也不睜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