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而來的員工們凄厲地仰頭叫著,在馥郁的玫瑰色香氣里裂開皮膚上的紋路,變成一只只失去人性的怪物。
“慘叫什么呢?白柳也殺死了我的玫瑰,我可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想殺死他。”唐二打自自語地輕語道,他吐出了一口濁氣。
但下一刻,他絲毫不遲疑地扣下了手里的扳機,臉上露出一絲勢在必得的舒展笑意,唐二打抬起頭,眼神是不容動搖的堅定:“但在我真的找到證據定罪他之前——”
“——我不容許任何一個人,或者怪物,搶在我之前殺死他!”
“砰——!”
銀色的彈殼落地,是一聲清脆無比的響。
白柳踩在花田里的玫瑰上,在聽到槍響的一瞬間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工廠,臉上露出一個細微的笑。
齊一舫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獵人為什么真的替你們做事了?!”
“人格魅力所致。”白柳先一本正經地回了齊一舫一句,他語帶調笑,“我把他給迷得靈魂出竅了,他就心甘情愿為我辦事了。”
白柳掀開眼皮,似笑非笑地掃了齊一舫一眼:“你要是不為我好好辦事,我也要迷走你的靈魂的。”
齊一舫:“?????”
齊一舫雙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驚恐地后退了幾十步,白柳看到齊一舫在他的視野里飛快地遠離,成了一個小點,然后聽到齊一舫在那邊慘叫:“我身心都是要留給紅桃皇后的!你不要過來啊!!”
劉佳儀:“……==你不要逗齊一舫了,他真的會信的,他就是被紅桃迷得神魂顛倒,然后拼命訓練自己進的國王公會。”
采花工因為今天早上的動靜,大部分都被吸引到工廠里去了,現在都被唐二打以一己之力圍堵住了。
花田上的采花工不多,處理起來簡單得多。
在把那些采花工都捆綁到一旁之后,劉佳儀拍了拍手上的灰,把一直不敢進來的流民都放了進來,然后給他們看了具體的坐標之后,浩浩蕩蕩的大挖掘就開始了。
劉佳儀和白柳也在幫忙挖,齊一舫用風幫忙卷走挖出來的玫瑰根莖和泥土,挖掘的進度比他們想象的完成得要快,但很快變故發生了。
有流民在挖掘的過程中像是受到了什么東西的影響,不受控制地異化,開始發瘋。
在用玫瑰香水對這名流民進行恢復之后,劉佳儀和白柳對視一眼,他們都明白發生了什么。
——劉佳儀的推測是正確的,他們挖到靠近塔維爾埋葬軀體的地點了,所以這些流民才會受影響精神值降低開始異化。
白柳滿身泥濘地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手吸引了這些幫他挖掘的流民的注意力,說:“各位注意,如果有任何流民在挖掘過程中出現了異化現象,請及時通知我,讓我來進行剩下的挖掘。”
“我不會太受影響。”白柳微微對這些來幫忙的,挖到自己一身臟兮兮的流民欠身道謝,“這其實應該算是我個人的私事,剩下的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麻煩各位了。”
每當花田里某個地方有流民異化,那個地方的流民就會按照白柳所說的停止挖掘,很快整個花田上只剩白柳和劉佳儀還跪在地上挖掘。
但在劉佳儀第三次忍不住搖晃的時候,白柳扶住了劉佳儀,阻止了她還想繼續幫忙挖下去的手:“可以了。”
白柳看向劉佳儀,微笑著說:“你受到的影響也夠重了,幫我到這里已經足夠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吧。”m.biqikμ.nět
“可是……”劉佳儀咬住下唇,她揚起挖得臟兮兮的小臉和白柳對視了一會兒,似乎是還想堅持。
白柳拍了拍她的頭,眉眼彎彎地笑,非常認真地道謝:“你已經非常棒了,但你總要讓我這個成年人有比你厲害的地方吧?”
“不用太擔心我。”白柳靠近劉佳儀的耳邊輕聲說,“它不會傷害我的。”
劉佳儀沉默了一會兒,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被流民和緊張的齊一舫拉上了挖掘出來的坑洞里。
整個花田,只剩白柳一個人一不發的,跪在狼藉凌亂的泥田上,一個人向地底挖去。
那些來幫忙的流民在完成了他們能做的事情之后,也沒有離去,雖然白柳說這是他的私事,但這些流民依舊默默地站在邊緣看著白柳一個人往下挖掘,保持著一個不被污染的距離。
劉佳儀也站在這個邊沿,她怔怔地看著白柳低下眼,調整著呼吸,一下一下地堪稱小心地挖掘著。
白柳臉上的表情讓劉佳儀有些出神。
她從來沒有見過白柳這個樣子,不再懶懶散散,什么都無所謂,可以把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間,而是認真專注到讓她覺得有點陌生的地步。
在之前營救白柳的時候,劉佳儀才發現他們對白柳這家伙一無所知。
當時她想,白柳這家伙真是太精了,把他們的老底都摸得透透的,自己一點都不透露給他們,對一個人就有一千種應付他們的面具。
而直到現在這一刻,劉佳儀突然有種觸碰到了白柳藏起來的那個自己的感覺。
——一個人,孤獨的,滿身泥濘的,向著另一個埋葬在地底的人靠近的白柳。
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他,沒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他。
所有人都只能自愿或者是被動地當一個白柳的觀眾,站在離他有一段距離的安全線以后,看著他一個人平靜地,執拗地,向著地下那個怪物靠近。
在劉佳儀走神的十幾分鐘里,白柳似乎挖出了什么東西,圍觀的流民都興奮地喧嘩起來,劉佳儀也被這吵鬧聲喚回神智,探頭朝坑洞里望去。
白柳挖出了一只雪白的,指節分明的右手,劉佳儀松了一口氣——好在她沒有猜錯。
正當她準備開口讓白柳把東西給丟上來,免得受到的精神影響太重,白柳的一個動作讓她忽然怔住了。
她看到白柳垂下眼眸,然后忽然伸手去握住了那只右手,十指緊緊相扣。
“總算是……”白柳的呼吸因為挖掘還沒有均下來,因為挖掘沾滿泥巴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十足狡猾,就像是十四歲的白六玩游戲勝利了之后單純頑劣的笑,“——抓住你了。”
劉佳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她好像看到那只埋在玫瑰里斷裂的手,回握了白柳。.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