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看著逆神:“你的技能沒有限制,為什么不能?”
“因為我恐懼。”逆神緩緩地抬起頭,看著黑桃,“我可以預朋友的未來,預親人的未來,但我沒辦法對她預?!?
黑桃注視著逆神:“你恐懼什么?”
逆神頓了頓:“在所有按照常識來說人需要的關系里,愛情關系是最特殊的,你能對自己的朋友關系有所預期,親人關系大部分與生俱來,只有愛情難以定論。”
“在我遇到她之前,無論我有多高的智力值,我也很難推斷出我自己會擁有怎樣的愛情關系,愛情關系會如何進展?!?
“愛情關系充滿未知?!?
“你不知道自己會愛上什么人,也不知道哪個人會不會愛你,會愛到什么時候?!蹦嫔癜腙H著眼,“我也不知道能和她走到那一步,所以在我還在愛她的當下,我恐懼著看不到她的未來?!?
“我不會去做出關于愛人的任何預。”
“對我來說的話……”逆神向后仰躺到沙發里,恍然地輕聲說,“愛人大概就是能讓我恐懼沒有她的未來的那個人吧。”δ.Ъiqiku.nēt
黑桃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然后認真給出了評價:“難以理解?!?
逆神把雙手枕到腦后,側頭看向黑桃,笑了起來:“的確,對黑桃來說,無論是朋友,親人,還是愛人都很難理解吧?!?
“你的出生和正常的人類是不一樣的,你沒有和自己有天然血緣關系的親人,而朋友的話……”
“黑桃周圍的玩家都在害怕你,更不要說做朋友了?!蹦嫔駠@氣,“我們這些隊友雖然知道你的出身背景,但沒有辦法和你感同身受,能做到也就是不畏懼你?!?
“我們這些生存在現實里的普通人類也很難理解你的想法,你也很難理解我們的想法?!?
“朋友之間如果不能互相理解,這種關系就沒有意義?!?
逆神似有所無地看了門縫外的柏溢一眼:“靠著膚淺的同情和別人做朋友,很不尊重人的,對方也不需要?!?
柏溢放在門上的手指收縮了一下,他慢慢地放下了。
“愛人的話……”逆神長嘆一聲,“這關系我真是參不透,我自己還在苦惱呢,無法給你更多的解釋。”
黑桃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我有了親人,朋友,愛人,你就會給我進入現實的編碼嗎?”
“我不會給你?!蹦嫔裢谔?,笑了笑,“但那個時候,黑桃你的朋友,親人,愛人會給你編碼的?!?
黑桃哦了一聲,像是得到答案般點了點頭,然后起身走了。
黑桃推開門的時候他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柏溢,柏溢笑著和黑桃打了個招呼,黑桃點頭表示我看見了,也沒回打招呼直接走了。
柏溢靜了靜,走進了休息室。
他走進去坐在沙發上,臉上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后拿出了一盒煙,自己抽出了一根叼住,又把煙盒遞給了對面的逆神。
“賠罪?!卑匾珙D了一下說,“逆神,我錯了,是我沒想周全,我以后不會再動偷偷給黑桃現實編碼的念頭了。”
逆神撩開眼皮,伸出食指和中指夾住一根盒子里的煙,抽出來點燃了。
然后逆神慢悠悠地開口:“不要因為一時的同情去幫助你深深恐懼著的對象,還天真地想著去和對方做朋友?!?
他吐出一口煙氣,白色的煙霧在他側臉上氤氳散開。
逆神轉過頭來,笑得眉眼微彎:“很容易遭報應的,柏溢?!?
柏溢從那個時候勉強明白逆神為什么不許所有人給黑桃現實編碼。
但柏嘉木不明白,他追問過逆神好幾次為什么不可以把編碼給黑桃。
黑桃這家伙就是個白癡!他不會做什么毀滅現實的事情的!給他又怎么樣!好歹讓這家伙睡一次正常的,溫暖的床吧!柏嘉木嚷嚷著。
逆神對于年齡更小的柏嘉木總是打哈哈,笑著說可以給他,但不是現在,也不是你給。
wrongtime!逆神總是用一種很搞怪的腔調對柏嘉木說。
直到這一刻,逆神渾身是血,黑桃遍體鱗傷地躺在地上的時候,柏溢才恍然大悟。
當一個怪物擁有毀滅現實的力量的時候,在這個怪物有弱點之前,是絕對不被允許進入現實這個副本的。
雖然這對怪物很不公平。
柏溢看了一眼正面朝下,躺在血泊里的黑桃,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被柏嘉木拉著離開了會議室。
逆神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隔了一會兒,會議室的門被再次打開了,廖科提著一個十字醫療箱走了進來。
廖科是個很沒存在感的隊員,他的長相和殺手序列這個名字一點都不相符合,非常的溫柔,眉眼細長,帶副平光老花眼鏡,眼角有點不經意的細紋,但打眼看去只有二十七八,不到三十的樣子。
但其實第二個孩子都上高中了。
廖科相貌很年輕,一點不顯老,但其實今年已經四十八了,大兒子大學畢業一年多。
“哦,廖科你來了啊?!蹦嫔袢嗳嗉绨颍S口閑聊,“你小女兒是不是明年就高三了?”
“你還記得這個,真不容易?!绷慰普{侃了一句,然后半跪在黑桃旁邊,把他翻過來用束縛帶綁好。
逆神蹲下來幫忙。
廖科用束縛帶把黑桃的手腳綁在墻上,然后用繃帶包扎好黑桃的傷口,抬頭看向逆神,笑了笑:“我女兒念得蠻辛苦的,不過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辛苦也挺好的?!?
逆神也笑了一下:“真好,這么年輕就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廖科看一眼逆神:“你不也是嗎?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年紀輕輕就進游戲了?!?
逆神靜了幾秒之后,又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不聊這個了,今天找你過來是讓你給黑桃進行心理輔導的?!?
“我的確是無傷害性的技能,可以直接在中央大廳使用?!绷慰瓢牍蛟诒皇`帶吊起來的黑桃面前,表情有些奇異,“但我還是第一次在黑桃身上使用這個技能,你確定這家伙不會半途中清醒過來揍我嗎?”筆趣庫
逆神盤坐在旁邊:“揍不了你了,他鞭子被我斬碎了?!?
廖科笑起來:“那我放心了?!?
廖科的目光沉下來,他直視著頭顱垂在他面前的黑桃,手中抽出了一個聽診器,一支筆,和一個記事本。
系統提示:玩家廖科對玩家黑桃使用個人技能(問診)及(病歷書寫)。
聽診器懸浮地伸展開,聽診頭貼在黑桃的心口上,耳掛浮在空氣中,宛如一個被放大的音響般發出砰砰砰的規律心跳聲。
廖科抽出一支筆,低頭在紙上寫著:“病人黑桃,你的主要心理癥狀是什么?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用你的心告訴我?!?
聽診器里心跳聲變得紊亂起來,從一種規律的砰砰聲漸漸扭轉接觸不良的電流聲,最后變成了黑桃自己的聲音。
黑桃的聲音從耳掛的地方平靜地傳出來:“我覺得高興又難過,持續了一個副本。”
廖科點點頭:“你為什么高興,又為什么難過?”
“因為遇到白柳而高興,因為遇到白柳而難過。”聽診器說道。
“你的這種高興和難過是一直并存的,還是有時候高興,有時候難過?”廖科問。
聽診器靜了一會兒:“有時候高興,有時候難過,有時候是并存的?!?
廖科在記事本上書寫著,筆尖在紙面上發出沙沙聲響:“你可以給我列舉出一些你的高興,難過,和并存的不同場景嗎?”
“和白柳睡在一起的時候很高興,他的身體很溫暖,和白柳一起喝酒的時候高興,之前我沒有喝過,和白柳結婚的時候很高興,他擁抱了我……”聽診器突然靜了下去,“難過的場景,我很難列舉?!?
廖科書寫的筆停住了:“為什么?”
“因為我其實并沒有感到很難過,但我又的確很難過?!甭犜\器說。
廖科問:“如果一個場景里,你并沒有感到很難過,但又的確很難過,那這難過可能就來自別人,這個人是誰?”
“白柳?!甭犜\器這次的回答很順暢,“他很難過,但我不明白為什么?!?
廖科輕聲問:“白柳會在什么情況下會難過到讓你也感覺到難過呢?”
“擁抱我的時候。”聽診器說,“挖出我心臟的時候,和我結婚的時候,和我告別的時候,舉行邪神儀式和我對打的時候……”
聽診器靜了很久:“他好像一直在難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