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宅的拍賣來到了尾聲。
正當袁光和施倩垂頭喪氣的時候,他們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數字:“這套房的起拍價是30萬。”
兩人猛地抬頭看向拍賣臺,聽到這個價格的白柳一行人也感興趣的看了過去。
拍賣師一邊低頭翻著目錄,一邊毫無感情地念著介紹詞:“——這是一套2.45平米的定制房,在18樓,位于陽光城城郊邊緣,為e區的配套設施之一,分擔了均攤面積之后的實體面積約為2平米,沒有廁所廚房,不通水電氣網,附近沒有醫院超市交通站點,可供一人居住。”
“上一任房奴猝死在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所以收回拍賣。”
拍賣師抬起了頭,語氣淡漠:“30萬起拍——”
袁光緊張地舉著三十一萬的牌子,左右打量還有沒有人和他搶,但出人意料的是,這么便宜的房子舉牌的人寥寥無幾,和之前為了爭搶房子大打出手的場景截然不同,而且就有人算舉牌了,這些人臉上也帶著明顯的恐懼和猶豫:
“30.5萬。”
“30.6萬……”
“三十……不好意思,我不拍了,算我沒喊,不好意思。”
袁光和施倩奇怪地對視一眼,在確定他們大概率可以拍下這套房子之后,小聲的討論起來:
“為什么沒人拍這套?很便宜啊,才三十萬。”
“太小了,也沒通水電氣,實在是沒法住的原因嗎?”
“不會吧,之前有套b區的房子,也就比這個大一點,3平米,地下室,也沒通電氣,起拍價四十七萬都被搶瘋了。”
“地段太差了嗎?”
“都來拍兇宅了,我感覺他們不像是在意地段的樣子……”
施倩越看越覺得不對:“我感覺他們好像是在害怕這房子。”
袁光愈發疑惑:“這群人都是拍兇宅的誒,還有什么房子能讓他們害怕?”
袁光和施倩試圖詢問周圍的人這房子到底有什么問題,但這些人都諱莫如深,不肯細說,只有之前和他們搭話那個人好心地勸了他們一句:“別拍,這房子住了真的要死人。”
“這里的房子那個住了不死人?”施倩發自內心地困惑反問。
這人擺手,左右看了一眼,湊近施倩耳邊小聲說:“兇宅住了不一定死人,但這房子住了一定死的,別拍啦!”
但不拍的話……
袁光猶豫了一下,那他們今天就什么都沒拍到,正當這兩人在考慮的時候,背后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
“三十二萬。”
袁光和施倩下意識轉頭過去,在看到舉牌的人是人高馬大的唐二打的時候,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瞬間縮頭轉身飛快地進了人群里,用防曬布加倍地掩飾好了自己,大氣都不敢出。
“還拍嗎施倩?”袁光小聲問。
“拍個屁啊!白柳他們隊伍在,我們拍下一定會被看到的!”施倩郁悶地說,“這房子只能先讓給他們了。”
拍賣師就像是怕唐二打反悔一樣,飛快地砸錘成交:“請這位先生上來領取這套價值32萬的房屋!”
唐二打神情緊繃地走上前,冷著臉刷了那個招聘者的id卡支付了三十二萬,就飛快地拿走了房產證,和白柳一行人離開了,從背影看去,隱隱有種第一次做賊的倉促慌亂和不自然。
藏在人群里的袁光仿佛心有靈犀地和施倩對視了一眼,幽幽發問:“你說,他們的錢是怎么來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施倩話還沒說完,拍賣師那邊已經發出了一聲尖叫,他指著唐二打離開的方向:“巡邏隊!快抓住剛剛刷卡的人!他是搶別人的卡刷的!”
袁光和施倩:“……”
啊,果然。
“幸好我們直接逼那些招聘者開了支票……”袁光后怕地拍了拍胸膛,“好險好險,不然我們也要被抓了。”
施倩望著白柳離開的方向,緩緩地皺起眉:“e區那個三十二萬的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e區。
白柳他們幾個繞彎就干脆利落地甩掉跟上來的巡邏隊,直奔e區房產證上寫的地點。
“……18號街道444路……”牧四誠一邊念房產證上面的地點一邊吐槽,“這路號也太不吉利了吧?難怪這么便宜。”
劉佳儀看牧四誠一眼:“我不覺得路號吉不吉利這種東西會影響到陽光城的房價。”
“這里的人應該不在意這種東西了。”唐二打凝肅地環視周圍一圈,“只要能活下去,他們應該什么地方都愿意住了。”
木柯蹙眉提問:“但他們卻寧愿住兇宅都不愿意住這里,這么便宜的房子,剛剛舉牌的人不超過五個,為什么?”
白柳倒是不慌不忙的:“去了就知道了。”
相比起鋼筋水泥澆筑而成的市中心,e區的位置偏僻,位處城郊,路面坑坑洼洼,積滿了下雨之后的泥污,小區里的娛樂設施,什么漫步機,滑滑梯生銹的生銹,坍塌的坍塌,和路面一樣無人維。
雖然小區里的樓房也是高樓,但打眼一看墻面都很老舊了,油漆,膏膩子和瓷磚都有不同程度的剝落,有些還爬滿了綠色的藤條植物,很明顯都是有點年頭的老房子。
整個e區彌漫著一股老朽衰敗的氣息。
住在這些老房子里的人年紀大多也不小了,從房屋的窗戶里探頭出來晾衣服的都是些老爺爺老太太,滿頭花白,老態盡顯,臉上有明顯的病容,晾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洗到褪色泛白的工裝服,工裝服或多或少上都打了幾個補丁。
樓房修得大同小異,也沒有任何標志性的建筑,就連每個房子的樣式,陽臺上晾的衣服都差不多,很快牧四誠就被繞暈了:“這地方怎么哪都長得一樣啊,這444號路怎么走?”
“問一下路吧。”唐二打拿著房產證左右看了看,他看到一對緩慢地從漫步機上互相攙扶著走下來的老人,“你好,請問e區444號路怎么走?”
這對老人聽到唐二打的問路聲,抬頭望向唐二打,當看清這兩個老人的面容的時候,唐二打目光停頓了一瞬。
這兩個老人一男一女,眼球渾濁死灰,從嘴皮邊上到軟塌的鼻梁上爬滿了小蟲子一樣密集的老年斑,呼吸之間帶出一種臟器腐爛的臭味,耳朵和鼻腔里正在流一種黃綠色泛紅的血膿液,一滴一滴地流淌到地面上,被土地吸收不見。
m.biqikμ.nět這兩個人老人衰老得已經到了正常人可以想象的老這個形容詞的極致,甚至讓人覺得他們就像……兩具能移動的尸體。
“您是在……”唐二打看了一眼漫步機。
老爺爺顫顫巍巍地回答:“我生病了,剛剛和我老婆一起鍛煉身體。”
“老人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唐二打上手穩穩地攙住這兩口子,皺眉問到,“您的子女呢?”
旁邊的老奶奶搖搖頭:“不能休息,我們還要上班呢。”
“上班?!”牧四誠幫忙扶住老奶奶,匪夷所思地反問,“婆婆,您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要上班?”
老奶奶奇怪地看了牧四誠一眼:“對啊,不上班就沒錢拿。”
旁邊的老爺子頗為贊同地點點頭:“我們兩口子還要還房貸呢。”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白柳慢悠悠地上前接手,從唐二打手里攙過老爺子:“您是貸了多少年?”
老爺子抖著手比出一個七來:“我和我老婆一起貸的,貸的七十年,我十五歲就開始工作,現在還有十年就還清貸款了。”
“要好好鍛煉身體才能繼續工作,繼續還貸。”老爺子仿佛教育年輕人一樣拍了拍白柳攙扶住自己的手,“不要因為生病就逃避工作,這樣是不對的,你看,我好好工作了六十年,終于馬上就能有自己的房了。”
老奶奶仿佛嘆息了一聲般:“可惜現在e區這邊什么也沒有了,早年e區都是年輕人的時候,也是和a區一樣繁茂房價高的,可惜現在只有我們這些老東西住在這里。”
“我們年紀大了,精力不如年輕的時候一天能打七八份工,掙不到什么錢,醫院學校這種高消費的地方都開不下去了,幾年前就都搬走了,這幾年這附近連餐館都不剩幾家了。”老爺爺搖頭。
”醫院學校之類的還會搬走?”牧四誠驚詫道,“這里是不能租房的,他們應該是買下門面來做醫院學校之類的吧?怎么搬?”
老爺子點頭:“辦不下去當然要搬走了,他們這些做醫院學校的,雖然收費高的很,但我們也不是不能理解,買門面來做生意的房貸很高很高的,醫院學校里的人也過得很苦的,掙五十塊錢,有四十八塊錢都要拿來交房貸。”
“飯館也是,一盤菜七十塊錢,六十五塊錢都要拿來交房貸,生意難做,難做呦。”老奶奶搖頭附和道,“大家也只是掙點辛苦錢罷了,實在做不下去又還不起房貸就只能死掉,死掉之后地產就被收回去了,這不就是搬走了嗎?”
牧四誠張了張口想說什么,最終什么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