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繼續重復上述的過程。
它對白柳身上的氣息極為陌生,但它對白柳手上的氣息卻很熟悉。
——那是它主人的姐姐,小葵的氣息。
白柳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的東西——那是一卷柔細的發絲,這是他從爬上去的蒼太扔下來的窗戶外簾上取下來的。
這是小葵的頭發,也是這個黑狗怨靈怪物的弱點之一。
從北原家門口的兩座柴犬型的石燈籠,上一年的祭品是小葵的弟弟,到神社這里最頂端的祭品遺照長得和小葵有幾分神似,老仆人說神社不接收枉死之人,但神社這里的祭品卻有小葵的弟弟,這些信息結合起來,足夠白柳推斷出鑰匙在哪里了。
白柳緩緩地用兩指頂開柴犬尸體的牙齒,滑入喉嚨,取出了一柄包裹在塑料膜內,樣式古舊的鑰匙。
系統提示:恭喜玩家白柳完成支線任務——偷盜北原家的神社鑰匙。
兩條溫馨提示:
一,玩家白柳現在可用神社鑰匙開啟神社去見邪神,但會有較大的精神值歸零風險,請慎重選擇游戲路徑。
二,每天早上五點,北原家主會來神社這里祭拜并檢查放在黑狗尸體內的鑰匙,請玩家白柳注意在那之前歸還鑰匙。
白柳把頭發放在了黑狗怨靈的鼻尖,然后轉身走出了神社,一個人在夜色里披著薄得幾乎透明的一件白色松垮外衣,幾乎沒有任何停頓,臉色平和地向著在北原家之上的神社走去了。
正在窗臺上奮力掙扎的蒼太突然看到通往神社的道路上亮起里一盞很暗的燈,掙扎的動作頓在哪里,緊接著小葵也看見了。
她猛地撥開蒼太,伸驚愕地望著那盞不斷向神社靠近的燈:“白六居然真的拿到了鑰匙……”
“這家伙不要命了嗎?拿到鑰匙就直接往神社里沖。”小葵喃喃自語,“他不怕邪神讓他發瘋嗎?”
“或者說,你一直都在為邪神發瘋呢,白六……”
小葵恍然地望著那盞頃刻就靠近了神社大門的燈:
“……該不會真的是戀人吧?”
蒼太小聲辯駁了一句:“都和你說了啊,邪神大人是白六大人的愛人。”
小葵神色瞬間冷靜下來:“是愛人又怎么樣?他打開了神社一樣見不到邪神的。”
蒼太不可思議地反問:“為什么?!”
小葵冷笑一聲:“這個邪神只有在感受到足夠痛苦的人的時候才會睜開眼睛,其他時間都是一具尸體,這具尸體被封印在一個巨大的神龕里,沒有任何人,能用任何方式能將祂喚醒。”m.biqikμ.nět
“北原家拿到鑰匙之后也曾經想用各種辦法把邪神逼醒,但除了讓他們派去靠近邪神的人被異化,變成怪物自殺或者是被殺,沒有任何進展。”
小葵的目光落在山頂的那盞微光上,語調極冷:“那是一個很殘忍的邪神。”
“和這樣的人□□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和神□□人這種事情,是他一廂情愿的吧。”
蒼太氣得臉都紅了,用力揮舞拳頭:“才不是!白六大人說他們是一對愛人!一對!”
小葵用余光掃了一眼蒼太,又轉回山頂,她望著那盞燈光,語氣和眼神都有些意味不明,好似恍惚,又好似詢問:
“以人類痛苦為食的邪神,也會懂什么是愛,怎么去愛一個人嗎?”
白柳仰頭看了一眼封閉起來的大門,提著燈照了一下,沒有一絲猶豫地將鑰匙插入了鑰匙孔,然后轉動。
“吱呀——!”
伴隨著細微的塵土和枯葉落下,門被白柳推開了,他提著一盞搖晃的煤氣燈往里走去,推開一扇又一扇,一扇又一扇的和室門,來到了一個屋檐飛翹的神社木屋前。
飛翹的屋檐上綁著用來許愿用的搖撞鈴,鈴鐺下面懸掛著一根粗大的繩索,木屋前面放著賽錢箱,透過賽錢箱最上面一層的隔層,能看到里面散落的零錢,這些是人們用來向邪神許愿的寄托物——硬幣。
白柳垂眸,他看向掛在自己心口上的游戲管理器——一個硬幣。
原來是這樣,硬幣,人向神許愿的寄托物,所以才是他們這些玩家進入邪神的游戲之后系統管理器的樣子。
——因為這就是你向邪神許愿的媒介。
白柳抬起頭,他繞過撞鈴,跨過賽錢箱,推開最后一扇木門,終于來到了神社的室內。
室內很大,地面上鋪了一些榻榻米,正對的地方是兩扇隔地有一段距離,安置在中央的木門,在中央合著,看制式應該是一個巨大的神龕。
如果沒有意外,謝塔就在里面了。
白柳停在這個神龕前,他伸出手想要拉開這個神龕的門,但卻不知道為什么,伸出的手在觸碰到神龕門閥的一瞬間,就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般,在半空中一動不動地靜了好幾分鐘。
他很少做事情猶豫,因為這個世界上能讓他猶豫的事情很少。
——但這個時候推開木門一定是其中一件。
白柳垂下眼眸,他看著自己停頓在木門前的手。
這條游戲世界線里的謝塔,應該是在遇見他以前其他世界線的里謝塔,換句話來說,也就是從前的謝塔。
無論白柳之前怎么探究和追問,謝塔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自己的從前,而這個就像是謎底一樣的東西,現在終于在白柳面前展開了。
……從前的謝塔,一個被他殺死過后的謝塔,在見到他的時候會是怎么樣的?
……會殺了他嗎?會恨他嗎?還是會干脆就是當做他不存在,就像是對這條世界線里的白六做的那樣?
就像是謝塔在福利院,對其他小孩做的那樣。
謝塔好像一直都無法理解人類,他忽略小孩,忽略投資人,忽略周身的一切,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樣在世間存在著,眼里從來沒有裝下過任何靠近過他的人類。
白柳是從謝塔這里開始明白,神的眼里,好像是容不下人類的,不是因為傲慢,只是單純地因為……
無法產生感情。
所以白柳不懂,為什么那么多人類當中,那么多小孩當中,那么多白六當中,謝塔只會看他。
他問過謝塔,謝塔想了想,回答他:“問題其實不出在我的身上,是出在白六你的身上。”
白柳當時覺得非常好笑:“問題還能出在我的身上?”
謝塔認真地望著他:“是的。”
“因為你望著我的眼神,無論是什么時候的我,都一定會回頭的。”
“眼神這種東西無法說服我。”白柳撐著下巴懶懶地笑著,“你是怎么區分我看你的眼神和其他人看你的眼神的?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望著你,你也能區別出來嗎?”
“我能。”謝塔用那雙銀藍色的眼睛注視著白柳,“因為你是不一樣的。”
“無論有多少個白六,這些人當中只有你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當你用那種眼神看我的一瞬間,我就被你賦予了靈魂,產生了感情。”
“我是因為你,才有了靈魂的。”
白柳推開了神龕的門,神龕內巨大的光線落下。
神龕推開之后是后院,夜深了,能看到有個人坐在回廊上的輪廓,走進了,能看到月光下這人一頭柔順銀藍色的長卷發垂落腰間,泛出一層柔和的微光。
他穿著寬大的狩衣,看著大概有十八九歲,身形欣長而流暢,腳上帶著金色的鎖鏈蜿蜒到身后,這人似乎正低頭看著一本書。
后院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金魚池子,里面有漂亮的橘紅色金魚游來游去,花一樣的尾鰭在水面上打出粼粼波光,折射到書頁和這人的安靜的側臉上,長睫上就像是落滿碎雪一樣,落滿了水光和月光。
白柳停在了他的身后,一個差不多能看到書的位置。
夜風吹來,樹林沙沙作響,兩個人寬大透薄的紗織外衣皆在風中舒展,就像是翩躚的葉片一樣交疊在一起飛動。
這個人放下了書,回過了頭,他抬眸,露出那雙白柳熟悉不已的銀藍色眼睛。
夜風在兩個人之間吹拂,謝塔隔著被吹起的紗衣望著白柳,神色輕淡地揚了揚手上那本破碎之后又黏合的書:
“我沒見過你,你是第一次來神社嗎?”
“要一起看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