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驛站前手剛把考卷那個道具交給岑不明封存,準備試圖從游戲里找這個道具的解除道具,這兩天就要進游戲,回來之后就聽到白柳出了這個事情,說句不夸張,他的腦子都嗡了一下。
“白柳跑了?”陸驛站恍惚地坐在方點家的沙發上,他對面坐著方點,“……怎么會跑了。”
“我去福利院里問過了,他沒回去。”方點低著頭,她的手死死地抵在茶幾上,聲音有些發啞,“……我找過了,學校周邊也沒有。”
“白柳沒回福利院,沒回學校,也沒回這里。”陸驛站的表情幾乎是空茫的,他望著方點,很輕地問,像是在問方點,又像是在問自己,“他能去的地方就這么多。”
“他還能去哪里?”
對啊,陸驛站后知后覺,因為他的干涉,這個世界里,能容下白柳的地方就只剩下這么三個,現在卻有兩個地方——學校和福利院都容不下了,而唯一一個能容得下他的地方,就是這里。m.biqikμ.nět
但這里卻有兩個將他推到這一步的人。
那……白柳還能去哪里呢?
他要吃要住要行要休息,這些都需要錢,他從哪里來的錢?
陸驛站慢慢地低下頭,他將臉埋進了掌心里,深深吐出一口氣。
夏日雨水豐沛,通常是雷聲一打,轟隆隆地響不了兩下,很快便下起了大雨。
現在是工作日,高考中考都臨近,出來玩的學生孩子少了許多,商業街的電玩城老板見下起了大雨,行人紛紛躲避,客流量又少了一截,不由得唏噓,想著今天要不早點關門。
他剛關掉外街的展示大屏,抬手要把卷簾門拉下來的時候,一只被雨淋得透白的手握住了下降的卷簾門。
老板一愣,他向上拉開卷簾門。
大雨下的能在街上打出濃密的霧氣,繁華的街道變成雨霧中模糊的背影,而穿著濕透了的校服白柳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這樣的背景前,有種奇異的抽離感,就好像他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白柳抬眸,漆黑的眼眸平靜無波地望著老板:“你們今天還營業嗎?”
“……營業的。”老板本來想說不營業的,但看著白柳濕透了的校服,又轉了口風,“你先進來躲躲雨吧。”
白柳走了進去,他側過頭看向老板:“之前那個槍擊游戲,第一名的獎勵可以兌換成錢嗎?”
“可以倒是可以,可以兌換五百。”老板看著白柳身上的校服,忍不住勸了一句,“我記得你都高三了吧?等畢業了再過來玩吧,沒必要逃課過來玩,高考重要。”
白柳靜了一下,他語氣淺淡:“念不了了,我被退學了。”
老板一驚:“怎么會被退學?!你都高三了啊!在這個當口被退學,你家長不鬧的嗎?”
“我沒有家長。”白柳淡淡地說,“能開機器了嗎?”
老板愕然,他還想再問什么,但又開不了口了,只是神色復雜地嘆一口氣,給白柳開了機器。
“你玩吧。”
白柳禮貌地點頭:“謝謝老板。”
他掀開簾子進去了,很快雙人模式綿密的槍擊聲就響了起來,老板在外面百感交集地揣手嘆息。
……他之前還看見過這孩子在摩天輪上金榜題名的標語,怎么會短短幾天就……
而且這孩子精力還真是足啊,又是退學又是淋雨,還能玩雙人模式。
老板有些新奇地看著又登錄到機器上的兩個玩家名字,一個黑桃一個白柳,不由得好笑地搖搖頭——果然才十幾歲,還給自己起了個對稱的游戲別名。
白柳舉著槍專注地望著游戲屏幕里跳躍的兩個角色,他旁邊的游戲角色黑桃一路跟在他身后,為他保駕護航,他的嘴角很淺地勾了一下。
簾子外,突然傳來一個很輕的聲音:
“你好,請問你們見過這個學生嗎?”
白柳的瞳孔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一縮,屏幕里,黑桃這個角色瞬間停滯不動了,白柳猛地轉頭看向他旁邊的黑桃——那個剛剛和他一起拿著槍玩游戲的怪物不見了。
簾子外,那個柔和的女聲還在禮貌地詢問,她的聲音充滿誠懇和祈求:“我是方點,是照片上這個學生的姐姐,他現在離家出走了,如果你看見過他,可以告訴我嗎?我們必有重謝。”
老板的聲音有些尷尬地頓了一下,他最后說:“……沒見過。”
“那這是我們的電話號碼,如果您見過一定給我們打電話。”方點刷刷用紙筆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先謝謝您了。”
“他很喜歡玩恐怖游戲,說不定會來您這兒。”
白柳沉默地靠在游戲機器上,他后仰著頭,額發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只能聽到他很淺的呼吸聲,和從他的發尾和衣服上滴落下來的水聲。
恐怖游戲里的兩個角色都墜機了,他們被撲面而來的喪尸咬食殆盡。
等到方點離開,白柳撩開簾子走出來,這老板立刻抱怨他:“你怎么說你沒有家長呢?你姐姐冒著大雨來找你。”
白柳語氣很淡地說:“謝謝您沒有把我說出去。”
這老板一頓,又是嘆氣:“我這兒很多學生家長來找學生的,不把學生供出去是基本的職業道德,但你姐姐看著不像是那種家長,她挺擔心你的。”
“她眼睛通紅的,看著像是哭過好幾次。”
白柳又頓了一下:“我沒拿到一等獎。”
“我看看啊……”老板掀開簾子走了進去,“二等獎,也不錯了,你要兌錢嗎?兩百塊。”
白柳點頭:“兌。”
老板拿錢給白柳,他頓了頓,又難掩唏噓地說:“你一個學生仔,在外面很艱難的,還是快點回去吧。”
白柳拿錢轉身準備走人,聽到老板這話他的背影停了一下,然后說:“我不是一個人。”
“有人陪著我。”
老板問:“誰啊?”
白柳很平靜地回答:“黑桃。”
老板一愣,白柳已經在雨霧當中走遠了。
老板滿頭霧水地回過頭,他轉頭,看向游戲機換面上那個倒在地上,已經死亡的游戲角色上頂著的黑桃名字,不由得疑惑地自自語起來:“但黑桃……”
“不是一個只存在于游戲里的npc玩家嗎?”
“已經四天了。”陸驛站黑眼圈濃重到要掉到腮幫子上了,他氣若游絲地說,“白柳到底在哪?”
到這一步,陸驛站甚至開始后悔沒讓當初去的岑不明派幾個人跟著白柳了。
他現在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擔心白柳出事,另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擔心白柳讓其他人出事,剩下三分之一的事情在處理高考試卷,游戲,福利院和學校的事情,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六十四瓣來轉。
不能用岑不明的人,真的追蹤到了白柳,要是白柳在做什么事情,岑不明一定會一槍殺了白柳。
也不能報案,現在白柳身上有個詐騙的東西還沒查實,等報案那就是直接送進去了,更不能動員異端和游戲道具來追蹤白柳,每個異端都和白六有關,要是真的追蹤到了,那白六絕對可以通過異端影響到白柳。
白柳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孩子,陸驛站這種手里有無數途徑的“家長”,在面臨這個離家出走的孩子面前,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采用家長中最常見和苦逼的尋找辦法——那就是他和方點兩個人人肉搜索。
但他和方點兩個人已經快找瘋了,還是沒發現白柳。
白柳很聰明,要是這人真的不想被發現,哪怕陸驛站動用上面所有途徑,想要發現他都難。
在陸驛站找到天昏地暗,不知道第多少天的下午,方點終于帶回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我在隔壁區的網吧找到了白柳。”方點說,“但他不愿意回來。”
陸驛站從眼前一亮到心如死灰只有一秒,他癱軟在沙發上,幾乎要汪地一聲哭出來:“為什么啊!”
“事情都解決了啊!”
他們花了大力氣找到了被校長刻意隱瞞的監控,證明是鮑康樂強制要求白柳賭博,并且找到了侯彤這個證人作證,可謂是人證物證俱在,成功洗刷掉了白柳身上的嫌疑。
后來追問鮑康樂為什么要反咬白柳的時候,這人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了,倒是審問許薇的時候沒繃住,說脫了口,將校長暗地里對學生做的一些事情給供了出來。
這下就鬧了個大事件了,全校經歷了嚴酷的徹查,校長和許薇兩個不配為人師表的狗東西直接被當場送了進去。
鮑康樂也因此被退學還記了個大過。
岑不明那邊,陸驛站也從游戲里找到了做不對的高考試卷的解法,成功將這試卷作為異端封存起來,并且陸驛站已經解除了之前異端在之前那個女孩子身上造成的影響,并且用道具模糊掉了對方部分記憶,現在對方以為自己掉下去看到的都是幻覺。
鮑康樂的影響陸驛站本來也想給他消除,但這人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好,也不知道消除的效果好不好。
喬木私立高中整個被從上到下清洗了一遍,山上的高考湖也被填了,山上的特優等生區域也被解散了,現在接受喬木私立高中的是個德高望重的老高級教師,接手白柳他們班級的是個年輕的英語老師,據說是老教師的關門弟子,很有能力,人品也很好,一上任就立馬來找陸驛站他們詢問白柳的情況,并且還幫忙找了白柳好幾天。
一切都在變好。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很多人都在期待白柳回來,侯彤,方點排球隊的其他隊友,那個新上任的英語老師。
現在的白柳在喬木高中再也不會像之前一樣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