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尚書臺那幫老狐貍,豈會容皇帝胡來?我估摸著應該是李崇厚怕雁門撤軍暴露貪墨,張守正怕南線失守坐實克扣,兩人爭來爭去,倒讓拓跋恪選了個看似折中、實則速死的計策。”
他忽然輕笑,劍刃在燭火下劃出弧光,“三萬留守雁門,正好給陳宵當靶子;五萬回防京城,夠咱們在路上慢慢啃。”
胖子撓了撓刺猬般的短發:“那咱們下一步?按原計劃攻云中?”
“不。”林震仙將密絹丟進火盆,看紙頁在火苗中蜷曲成狼首形狀,“拓跋恪把防線收縮至云中,必然會在關前布下鹿角、壕溝,咱們的八牛弩雖強,硬攻難免折損。況且兵力已經開始收縮,我們以五千人馬攻京城,不現實。”
他忽然指向地圖西南角,“河曲郡屯著北燕西線最后的糧草,守將是李崇厚的外甥,據密保說,此人正忙著往幽州馬場倒騰戰馬。”
胖子眼睛一亮:“河曲無險可守,且挨著云中!末將愿帶兩千人馬,兩日就能踹了他的糧倉!”
“兩日不夠。”林震仙從案頭抓起郝愛民留下的翡翠手串,珠子在掌心碰撞出聲,“傳令下去:全軍休整兩日,每日三頓酒肉管夠。郝愛民送來的燒刀子,全部分給弩手。”
他忽然望向窗外被朱雀旗遮住的狼首浮雕,“兩日后全軍西進河曲,路過黑山時,把“老狼”的匪巢也捎帶了。他北燕不是喜歡養狼么,咱們就幫他們清一清狼崽子。”
胖子領命而去,靴聲撞碎滿庭月光。
......
深夜林震仙獨坐在空堂,聽著遠處傳來的猜拳聲——那是乾軍士卒在分食郝愛民送來的黃羊肉。
他指尖摩挲著賬冊上郝愛民的密注,忽然在“河防款”那頁發現一行極小的字:“雁門守軍七成是李崇厚私軍,多為幽州子弟。”
燭花突然爆響。
林震仙望著跳動的火光,想起十年前在雁門關外,曾與李崇厚的父親燕北王大戰三天三夜。
那時的燕軍如狼群般悍勇,如今卻被一群貪墨的碩鼠蛀空了根基。
他忽然冷笑,將賬冊推回原位——郝愛民的貪婪,何嘗不是另一種利器?
更漏聲中,府衙后巷傳來犬吠。
林震仙起身望向窗外,見郝愛民正指揮衙役搬運酒壇,肥胖的身影在月光下像團滾動的雪球。
......
大乾京城的暮春飄著柳絮,攝政王府的朱漆門扉前,八只青銅朱雀燈臺吐著燭焰,將門前漢白玉石獅映得如浴火般威嚴。
林臻的書房位于西跨院,雕花槅扇半開著,案頭博山爐飄出的沉水香混著窗外紫藤花香,在泛黃的輿圖上織成淡淡煙靄。
此時他正倚在紫檀雕花椅上,指間捏著從北燕快馬送來的密報,素白信箋上的朱砂批注在燭火下分外醒目。
他掃過“拓跋恪分兵雁門”“李崇厚私軍滯留”“云中防線虛設”等關鍵詞,忽然低笑出聲,指腹碾過地圖上北燕疆域的狼首圖騰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