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之所以不遠千里,親自攜帶這幅蹩腳地圖進京面見世子,稟報這看似荒誕的“神跡”,絕非僅僅是為了表功或討好。
更深層的原因,是恐懼!
那息壤之說在揚州傳得沸沸揚揚,甚至周邊州府、鄰國商旅都有所耳聞。
如此神物,若被有心人利用,或引來朝廷猜忌,說他孫文謙隱匿祥瑞、圖謀不軌,那便是滅頂之災!
他必須搶先一步,將此事捅到最高層,并且將處置權,連同這燙手山芋一并交給眼前這位權勢滔天、心思難測的世子殿下!
唯有如此,他才能從這神跡帶來的巨大漩渦中脫身,甚至……或許還能撈到一點功勞?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偏廳中蔓延。
只有孫文謙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蟬鳴。
終于,林臻緩緩轉過身。
陽光透過高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
他臉上沒有什么震驚或狂喜的表情,反而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甚至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高深莫測的笑意。
“息壤?神龜馱負?呵……””林臻的聲音低沉而平穩,聽不出喜怒。
在這個時代,除了楚惜靈以外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崇明島是怎么回事。
他踱步走到書案旁,修長的手指隨意地在那幅粗糙的揚州輿圖上點了點,指尖正落在長江入海口那片代表“崇明島”的、畫得歪歪扭扭的墨點上。
“孫刺史,”他抬眼,目光如電,直射孫文謙,“你做得很好。此事確鑿無疑。”
孫文謙聞,如同聽到天籟之音,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差點癱軟在椅子上!
他連忙挺直腰板,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諂笑:“殿下明鑒!下官只是據實稟報!不敢居功!”
“不過,我需要你立刻將此事,連同你兩次丈量的詳細數據、島上漁民證詞,整理成一份條理清晰的奏折呈報陛下。記住,要寫得翔實、生動,將那神龜馱負、息壤滋生的傳說渲染得越神奇越好!越玄乎越好!”
“啊?”孫文謙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不解。
“殿下?下官斗膽,這是為何啊?”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事關神物祥瑞,難道不應該秘而不宣,由朝廷……由殿下您暗中掌控嗎?如此大肆宣揚,甚至還要渲染傳說?這這豈不是要引來四方覬覦?萬一被某些人知道,起了歹心……”
“歹心?”林臻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和一絲冷酷的算計,“他們要是不起歹心,不來覬覦,本世子還怎么‘騙錢’啊?”
“騙……騙錢?!”孫文謙徹底懵了!
他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堂堂王府世子,坐擁金山銀海,富可敵國,怎么會打這荒島騙錢的主意?
這島除了能長點蘆葦,養點魚蝦,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看著孫文謙那副目瞪口呆、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林臻心情似乎更好了。
他不再解釋,只是擺了擺手,語氣恢復了平淡卻不容置疑:“照做便是。其中緣由,你日后自會知曉。現在,立刻去草擬奏折!”
“是!下官遵命!下官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