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九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半夢半醒。
從那場漫長的記憶中醒來后,他能夠清楚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起,慢悠悠挪到樓梯上。
有正在打掃的修女驚訝地放下手中的圣瓶:“冕下,需要我來幫忙嗎?”
“不需要。”
小惡魔淡淡地說。
他費力地將白發(fā)青年抱在懷里,像霸占著自己的財寶那樣,不允許其他人觸碰半點,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短短四樓,把主教權(quán)杖扔到一旁的小惡魔爬了快半個小時,才成功把魔術(shù)師抱到頂樓房間。
他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點亮燭臺,讓跳躍的燭光將青年昳麗的容顏照亮。
躡手躡腳地為人蓋好被子后,小惡魔這才撐著床沿,黑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正陷于沉睡中的白發(fā)青年。
他保持這個姿勢看了好久好久,久到燃燒的燭火也慢慢變矮,矮到只有短短一截,最終化為蠟油暈散在了燭臺里,逐漸湮滅。
光芒暗了下來。
掛毯將外面的光遮住,房間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這顏色對六歲的他來說是折磨,對六歲后的他來說卻是本源。
宗九依舊維持著平躺的姿勢,不能開口說話,卻能夠感受到周圍的風吹草動。
小惡魔往白發(fā)青年身邊靠了靠,手里抱緊了那只兔子玩偶,喃喃自語。
“哥哥和他真像,難怪預里會說你們是天生的宿敵??峙逻@個世界上,也就只有哥哥能夠理解他了吧?!?
“其實我知道的......哥哥也沒那么想殺我吧,不管是成年體,還是現(xiàn)在的我。”
他小聲地說,“雖然是貿(mào)然給哥哥看了那段記憶,但成年的我應該不會生氣......或許會更加感到愉悅也說不定哦?”
“畢竟他怎么可能舍得殺哥哥嘛。雖然這種感情附加了惡意扭曲,但對于我們來說,舍不得殺死就已經(jīng)是很喜歡了?!?
說到這里,小惡魔忽然低低笑了兩聲,“其實哥哥也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是一號?!?
傾注了一個世界的惡意早就將作為容器的一號從里到外摧毀,如同巨大的浪潮摧毀一具孤獨漂泊的小舟那樣,高高地掀到空中,將一個六歲孩童尚未成型的人格摧毀地粉身碎骨。
集結(jié)了百年,數(shù)以億計人惡意中誕生出來的東西能是什么好東西。
與其說現(xiàn)在的no.1是當初的一號,倒不如說他是一個從惡念中誕生的怪物。
除了外表一樣以外,甚至不算同一個人。
“所以啊,即使是被壓制到六歲,我也和一號截然不同?!?
小惡魔歪了歪頭,“在獻祭的那一刻,就從骨子里爛掉了,連人類也算不上哦。”
毛茸茸的頭蹭到魔術(shù)師的手邊,充滿眷戀地蹭了蹭。
床上的人身上那股清冷的雪調(diào)松木味讓小惡魔即使身處黑暗也安心不已。
“明明知道,卻還是對我這么好,哥哥真好?!?
......
再接下來就是漫長的黑暗。
宗九的思維也從原先半夢半醒變得越來越清醒,只是他依舊無法睜開眼睛。
昏暗的天光慢慢從黑暗中現(xiàn)出身形,大地開始從混沌中照亮。
魔術(shù)師修長的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動。
他睜開了眼睛,淺色的眼眸里滿是清明。
一夜過去了。
當天光落到大地的那一刻,審判即將拉開序幕。
遙遠的圣歌在空中響起,一種超越了人類生命體靈性層面的音樂在蒼穹頂端奏響。
有人拿著畫筆沾了顏料,為整個世界抹上一層圣潔的白金色。
鮮花盛開,百鳥朝鳴,任何一絲黑暗也無所遁形。
一切都活了過來。
審判開始了。
在宗九意識到這點之前,他的身體就先他意識一步從床上翻起,隨手撈起放在一旁的卡其色風衣外套,推開門朝著外邊沖去。
其他的練習生早早地便站在了大教堂門口,有些人手腳上戴著鐐銬,有些人沒有。
但總而之,練習生們看到白發(fā)青年的時候都松了口氣。
“九哥,你終于來了,你都失蹤一天了!”
“九哥你之前在哪,我們找了一晚上都沒看到你人,大家都要急瘋了!”
“隊長終于回來了?!?
......
不僅僅是練習生,直播間也總算定下心來。
行了行了,之前那個說魔術(shù)師失蹤了一天一定必死無疑的賭狗呢,快過來給你爺爺交錢了
可算是回來了,魔術(shù)師這一失蹤就是一天,換個人都已經(jīng)算是下死亡通知書了
我就說嘛,人家在七彩游樂園可是最大的贏家,手上可是有s級道具的,哪那么容易就交代了
就是,提心吊膽了一天,哈哈哈哈哈哈魔術(shù)師可是要把我們從無限循環(huán)里帶出去的,怎么可能隨隨便便折在前面的副本
樓上姐姐一看就是老粉了,好家伙,這年頭記得這個梗的只有老粉,奧利給!
宗九朝他們匆匆點頭:“如今情況怎么樣了?”
情況緊急,他也沒時間解釋自己之前并沒有遇到危險,而是從小惡魔那里接收到了一段記憶,然后在人家床上呼呼大睡了一天一夜,醒來直接就是審判日。
安東尼率先反應過來,“不太妙?!?
好在他跟隨梵卓已久,雖然有時意氣用事,但各方各面也足夠優(yōu)秀,不然做不到夜族二把手這個位置上來。這也是no.2特意把安東尼調(diào)到宗九小隊里的用意,能照顧還是照顧一下。
“就在剛才,教皇帶著所有修女從大教堂離開,走到了審判庭。但不知道為什么,教皇的身上竟然戴上了鎖鏈和鐐銬。”
這也是練習生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審判日還沒有徹底拉開序幕,但在天空出現(xiàn)圣光的剎那,所有手臂上還有黑線的練習生時手腕都多了一條深黑色的鐐銬,象征著他們有罪之身的身份。
例如安東尼,手銬腳銬脖子上都有鐵鏈,只要腦海中出現(xiàn)掙脫的想法,挨著皮肉的地方便會開始發(fā)出滾燙熱度,滋滋灼燒。
他早就從鎮(zhèn)民口里得知,因為吸血鬼的身份天生不被天堂所接受,所以審判日他多半過不了,如今也只是驗證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