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列注視著他,目光一動不動,片刻后,道:“怎的,關于此事,你還另有話要說?”
蕭胤棠和父親對視,見他望著自己,兩道目光,似是若有所思,一凜,立刻垂下眼睛,恭敬地道:“兒臣無話。父皇說的是,對甄家,另行賞賜便是。”
蕭列凝神了片刻,緩緩道:“極好。明日登基大典完畢,朕便冊立你為太子,著禮部操辦你與鳳桐大婚,至于側妃,若有合適之人,朕也會替你留意。”
……
次日,便是新帝登基大典日。
新朝定年號昭平,將始于次年元日,是年則沿襲少帝在位時的年號,為承寧七年六月廿六日。
這一日,三更,禮部和太常寺官員便抵寰丘,五更,九卿,京城七品、外省四品以上官員,亦全部抵達,肅穆列于寰丘兩側,萬余校尉力士,沿著皇宮往皇城北門,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開出通往寰丘的蹕道,民眾候跪于蹕道兩旁,只等吉時吉刻,迎接新皇出宮,舉行告天祭禮。
據欽天監所定,新皇當于巳時整出宮,巳時三刻抵寰丘,隨后告祭禮。
此刻距離巳時出發,只剩兩刻鐘了。蕭列身著帝王冕服,龍威燕頷,天子威范,叫人不敢直視,留在承光殿隨駕的禮部尚書張時雍和太常寺卿盧齊見他坐于座中,凝神不動,似是在等什么人,心里疑惑,相互望了一眼。
又過去半刻終,張時雍正想出提醒時辰,殿外忽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只見崔銀水一溜煙跑了進來,哧溜一下,雙膝滑跪于金磚地面,喜形于色:“啟稟皇上,裴大人回京復命了!人就在殿外候著!”
皇帝立刻起身,眉頭舒展,目露微微喜色,道:“快傳!”
崔銀水“哎”了一聲,又飛快出去。片刻后,伴隨著一陣沉穩的腳步之聲,張時雍和盧齊轉頭,看見一個年輕男子,身影穿過斜斜射入承光殿殿門的一片朝陽,踏入殿檻。
他似剛長途跋涉而歸,風塵仆仆,眉宇間亦帶著披星行路的淡淡倦色,但雙目卻明亮有神,皎如明月,穆如清風,大步行來,這樣的風采,整個大魏朝堂,十年之間,除了當年那位曾名動京華的少年卿相裴右安,還會有誰?δ.Ъiqiku.nēt
雖多年未見,當年翩翩少年,如今也成青年男子,但張時雍和盧齊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驚呆之余,心中也立刻明白了。
新帝今朝在等的人,終于到了。
……
裴右安隨蕭列轉入后殿,立刻向他下拜,行三跪九叩之禮,得平身,道:“臣昨日行至京畿,聽聞今日是皇上的登基大典,便連夜趕路,今晨才入城門,校尉又告知,說得過皇帝的吩咐,若見了臣,命即刻入宮,臣怕耽誤了皇上的吉時,衣容也來不及整,有失儀之處,還請皇上恕罪。”
蕭列握住他肩膀,欣喜道:“朕便知道,你定能及時趕到!路上如何?”
“幸不辱命,歸途亦一路順利,多謝皇上記掛。請皇上容臣一夜,明早便呈上奏折,詳述此行經過。”
“你好生歇息,不必這么著急,遲幾日也是無妨!”蕭列撫慰道。
殿外隱隱傳來鐘聲,離皇帝出宮祭告寰丘的時刻,又近了一刻。
“右安!”
裴右安正要出提醒,蕭列忽喚了聲他,神色凝重。
“皇上若是有話,請講。”裴右安道。
蕭列在殿內緩緩踱了數步,停住道:“右安,這皇位,朕本想留空,若他日有少帝消息,便歸他所有,奈何當日,文武百官苦諫不止,朕難以推脫。你不會對朕懷有異見吧?”
蕭列說完,雙目緊緊望著裴右安。
裴右安微微一笑,恭敬地道:“皇上,臣人雖在路上,但也讀過張貼于城門前的萬民請愿書,上有一句,‘大道之行,天下為公’,臣贊之。古之圣賢便知,天下非一人天下,乃社稷萬民共扶之。皇上如今秉從天意,登基臨朝,日后臨下有赫,選賢用能,若四海升平,黎民安樂,臣何以心懷異見?”
蕭列目光炯炯,哈哈笑道:“朕便知,右安乃朕之肱骨也!朕已為你備好禮服,你去換上,隨朕同往寰丘,見證朕今日之登基大禮!”
裴右安謝恩,要退出時,又被叫住。
蕭列笑道:“還有一事叫你知道。泉州甄家女兒此刻人在京中。昨夜你的祖母見朕,代你求娶于她,朕許了,賜婚不日便下,你可稱心了?”
裴右安目光微微一動,頓了一頓,道:“臣稱心。臣謝過皇上厚愛。”
他的語氣,恭恭敬敬。
……
蕭列賜給裴右安的禮服,是為八梁佩玉冠,青緣赤羅裳,革帶佩綬,白襪黑履。
這是大魏朝最高的王公級別的禮服。
當日,裴右安隨新帝現身在了寰丘祭禮之上,見證了大魏一個新朝的開端,也以這種非同尋常的方式,在時隔多年之后,回歸視野,再次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寰丘告祭歸來,通贊官引文武百官入丹墀,向北分立,向寶座上的蕭列行三跪九拜之禮,繁文縟節完畢后,禮部派遣官員,冊立周王妃為皇后,世子蕭胤棠為太子。
至此,登極禮完成。
第二天,禮部同時又下了兩道詔書。
第一道是關于太子和章鳳桐的大婚詔書。
第二道是為衛國公府長子裴右安和泉州甄家之女甄嘉芙賜婚的詔書。
消息迅速傳開,曾經數年間門庭冷落的衛國公府,從早到晚,登門恭賀的人絡繹不絕,門檻險些要被踏斷。而甄家那座在京城里原本毫不起眼的宅邸,轉眼也變成了關注的焦點。
兩道詔書的婚期,定在同日,次月十六,禮部和光祿寺合力操辦。.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