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進出將煮過的碗筷擱好,放在窗口晾干。
“是蠻多的,可他每個月就只留幾塊錢在身邊,其他都寄回去了。而且,所有錢都是他老娘管著。他說,他家還沒分家,他是老大。老母親為了顧及下方的弟弟,一直將他的工資拿去還債建新房,硬撐著不肯分家。老人家苛刻,又過度節(jié)省,媳婦和孩子總說吃不飽,每天都餓肚子。時間長了,他媳婦難免心里頭受不住。時間舊了,自然矛盾重重。”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jīng)。”李緣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各自都有自己的理由。說起來,貌似人人都有自己的緣由,貌似人人都沒錯。古人,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便是這個道理。”
李香妹忍不住嘀咕:“宮師傅也真是的……就不能工資一分為二寄嗎?哪怕寄給老娘多些,他媳婦也犯不著太生氣。”
嚴進出解釋:“我提醒過他了,可他并沒有太當一回事。他后來決定過年回去就單獨建兩間磚房給媳婦和三個孩子住。可惜,還是來不及。”
“忒可憐!”李香妹一向心善,紅著眼眶哽咽:“三個娃就這么沒了……都沒了。”
李緣再度嘆氣:“家庭矛盾不及時解決,遲早會弄出大禍事來。這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嚴進出撇撇嘴:“經(jīng)驗教訓(xùn)吧,可以吸取。但對當事人來講,無疑是割心頭肉般的痛。”
眾人想起早些時候?qū)m師傅悲痛欲絕的模樣,都覺得心戚戚然。
深夜時分,江婉開車回了心園。
李香妹已經(jīng)帶著九霄睡下。
李緣卻不放心小徒弟,一邊看書一邊給江婉等門。
“上車了嗎?你等他上車才回來?”
江婉答:“半夜十二點多有一班火車碰巧能經(jīng)過他老家那邊,幸好買得到票。我怕他失魂落魄會出事,一直陪他等在候車室。等到他上了車,我才回來。明天應(yīng)該就能到……不過,不管他趕多快的車回去,也是來不及了。”
李緣倒了溫水給她喝,道:“一點多了,早些歇息吧。”
江婉答謝,瞧見他只穿了一件中山服外套。
“師傅,都快入冬了,夜里很涼,您得多添件厚實的毛衣。”
李緣微笑點頭:“知道了。”
江婉很疲倦,洗了臉換了睡衣,卻發(fā)現(xiàn)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
不知為何,她突然很想念陸子豪,想念大姑姐,還有小歐……
她拉好睡衣,披上厚衣裳。
喝了水,坐在書桌前,不知不覺拿起了鋼筆。
也許是夜太安靜,也許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太悲切,頓時思路如泉涌,一口氣寫了足足三個多小時,仍不覺得累。
直到東方微微泛白,她才打著哈欠伸展四肢,爬上炕補覺。
一覺睡到十點多。
眾人知曉她晚睡,不敢來喊她,各顧各忙著。
九霄早早就醒了,找不到媽媽,一直委屈巴巴的,依偎在李香妹的懷里不愿搭理人。
直到江婉抱他,才總算恢復(fù)笑意。
李香妹解釋:“昨晚俺陪他睡,他似乎不怎么樂意。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不是主屋里頭,就喊了好幾聲‘媽媽’。”
江婉驚喜笑問:“真的假的?”
“騙你干啥?”李香妹道:“俺們九霄聰明得很吶!”
這時,林新月拿了一篇頗有爭議的小說過來。
“心善覺得話題有些超前……我卻覺得讀者獨樹一幟的表達方式挺特別的。”
江婉一邊吃早飯,一邊極快閱讀。
“行,可以過稿,下期就給他上吧。”
林新月笑了,低聲:“我就知道你會贊同。”
江婉聳聳肩:“小說而已,不是真人實事,犯不著對號入座扯太多東西。咱們是小說集,已經(jīng)是寫得明明白白。”
“就是。”林新月起身。
“等等!”江婉拉住她,勸她繼續(xù)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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