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左右,海定區松樹胡同。
胡同中部的一座大院子的大門大大敞開。
院子里面人聲鼎沸。
三十多個穿著藍綠灰服裝的形色各異的人頂風冒雪,圍著一個套著青色長衫的老者和兩個穿著藍色中山服的中年男子,神情激憤地說著什么。
現場周邊有十幾個閑人或皺著眉頭,或喜笑顏開地看著熱鬧。
“同志們,大家都請冷靜一下。根據國家政策規定,這處宅子已經返還給了楊少堂先生。我們海定區房管處也根據文件,給楊少堂先生辦理了新的房契。現在房子已經是楊少堂先生的。大家都已經白住了整整十年時間,理應給人家讓出來了......”
房管處的趙勇再次高舉雙手,聲嘶力竭地勸說二十多家住戶。
“趙科長,你說房屋是他的就是他的嗎?咱們住進這里是國家的安排,怎么可能說搬走就搬走?搬走以后我們這一大家子又去哪里住?這寒冬臘月的,要讓我們這么多人一起凍死在街頭嗎?這還是不是新社會了?”
住戶當中一個身材比較高大,面相有點兇惡的男子立即出聲反對。
“吳老二,你可不要亂說。國家明明給你們安排了新的住處。我看你們根本就是嫌棄新的住處沒有這里好,想要一直賴在這座大宅子里......”
趙勇指著吳老二,很是生氣地大聲斥道。
三十多個居住者頓時一靜。
他們的確抱著這樣的想法。
“趙科長,沒有證據的話同樣不能亂說啊。我們不是不搬,而是全都想不通。這座宅子明明是國家財產,咱們人民群眾又是國家的主人,怎么說變就變了呢?我們實話告訴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咱們都不會搬走。除非你們從我們的尸體上踏過去!”
吳老二眼看眾居住者的氣勢有所下降,心里微微一急,立即率先擺出混不吝態度。
“對,堅決不搬。就不信他們敢拿槍把咱們全部逼走!”
居住者們受此激勵,為了維護住自己的利益,情緒瞬間又激昂了起來。
“拿槍逼你們走?那怎么可能?”
趙勇臉上立即露出無奈的苦笑。
現在國家剛剛再次安定,各種大事小情千頭萬緒,首求一個‘穩’字,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容易激起民變的事情?
趙勇敢斷定,一旦鬧出大事,他不但職位不保,還百分百會進局子,第一個當替罪羔羊。
“楊先生,你都看到了,我已經盡力了。要不,你再想想其它辦法?”
趙勇偏過身,對老者楊少堂攤開雙手苦笑著說道。
“真是一群刁......難道我手中的房屋返還文件和房契都是假的......既然我都拿不回房屋,把這東西給我又有何用?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哪?”
楊少堂氣得渾身直打哆嗦。
他一手拿著文件一手拿著房契,抬頭看著雪花紛飛的霧沉沉天空,發出了像是瀕臨絕境的野獸一般的悲鳴。
十幾人旁觀者全都悚然動容。但三十多個居住者卻是絲毫不為所動,都冷冷地看著楊少堂。
“楊先生,既然我買下房屋也住不進去,那不好意思,我不買了。”
另一個身穿中山服的中年男子蘇文林皺著眉頭看了半天,眼見楊少堂的確無計可施,也不管楊少堂的情緒狀態如何,直接開口說道。
蘇文林全家二十幾口人從下放地回京不久,正需要一座足夠寬闊的住宅讓全家人一同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