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里只有殺與被殺
…
若果太久沒有說話,說不定會忘記說話的方法。羽無偶爾會有這種感覺。
不過當再次需要說話時,少女都會發現,這是不必要的擔心,自己的聲帶會自然地發出聲音,說出那自小就被教育所深深地刻印在腦海中的敬語。
記憶這回事就是這么神奇的東西吧,越是不想記住的,就越會清晰地記住,不想忘記的,卻在不知不覺中忘了。
時值深夜,羽無和晨凜正位于一個站點的附近,因為沒有可以藏起來的山洞或是建筑,灰發少年便建議由自己守夜,讓她去好好睡一覺。
因此,現在晨凜正坐在不遠處的小巖石上,羽無則是靠在石壁上,以防其他人從背后偷襲。
雖然說過讓他不要跟著自己,可結果他都是以剛好走同一個方向的理由跟了過來,這明顯就是借口,可最后少女也沒有對此表示不滿。
不,要說不滿,確實是有不滿,但她并沒有辦法。
真是一個怪人。羽無不只一次在心中如此想到。
閉上眼睛,懷中白色槍枝的冰冷觸感讓她再次回憶起自己拿到這把槍時的事情。
那人是在森林中突然出現在羽無面前的,那時的她,還只是剛被拉到這世界不久,雖已經由站點拿到綠色晶石,卻尚未摸清這世界的規則。
至于他的面貌,少女已然不太記得,只記得,那人一開始聲稱想要自己成為他的伙伴,于是她便答應了。
少女沒有一絲猶豫或是懷疑,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態度,才讓那人產生了惡念。
沒走多久,那人與羽無的距離漸漸變得越來越近,而她依然對此沒有表示任何反應。
像是認為這是少女的默認,那人忽然猛撲向她,將她按在地上,強行脫下少女的衣服,并一邊對其上下其手。
是對自己的身體感興趣嗎曾經在書本上如此讀到。
少年的手不斷在少女身上撫摸,臉頰,頸部,胸部,腹部,一直到大腿…欲望的火焰正在他的腦袋中熊熊燃燒著。
不過他并不知道,在羽無眼中,這一切都只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動作’,連快感或是厭惡也沒有。
她不明白為何對方會有這種沖動,但能從對方扭曲的丑惡臉龐感覺到他毫不掩飾的惡意。
那么,必須反擊才行。
于是,就像是尋求擁抱一樣,少女伸出了雙手,一手從后環抱住那人。
因為這么一個動作,那人的欲火燃得更是旺盛,如果不是因為羽無的手,他肯定會馬上脫下褲子吧。
因此,他沒有留意到,少女的另外一手,正放了在他掛在身后的短刀的握把上。
當短刀被拔出鞘而發出磨擦聲,被欲望所沖昏頭腦的那人才留意到,不過已經太遲了。
羽無將其抱住,以短刀精準地刺向了對方的心臟。
刺中心臟的神奇觸感傳到了少女手中,猶如在提醒著她正在殺死一個人,但少女完全沒有在意。
她用力將那人從自己的上方推到旁邊,那人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或是爭扎,就這么失去了生命。
他眼中充滿著驚訝,是因為想不到自己的死亡,還是因為他料想不到少女會這么冷靜
反正這也已經沒有意義。
待那人完全死亡,心臟不再推動血液流動,羽無才從那人的尸體中拔出小刀,撕下他的衣服嘗試抹干凈小刀。
那人身上除了一把類似來復槍那樣---少女只在書本中看到過類似的東西---的白色槍枝,和少量的子彈外,便沒有攜帶其他的物品。
可能是因為他是從一個團隊中獨自分開到附近偵察情況,所以才沒有攜帶補給品。
如此考慮到,羽無迅速按照綠色晶石中的說明,以自己的晶石去觸碰對方的晶石,只見兩顆晶石都發出了耀眼的綠色光芒,當光芒消失后,對方手背的晶石也隨之化為粉末。
確認過自己已經得到對方的kp后,少女便拿起槍枝以及子彈,以那不緩不急的腳步離開現場。
回憶完畢,當羽無微微睜開雙眼,看到的是坐在不遠處,偶爾四處張望的晨凜的背影,和那被油燈搖曳的火焰照得也晃動著的影子。
果然是一個奇怪的人,不單硬是要跟在背后,不時還能看見他在自自語,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少女以最細微的動作,將手放到被束在大腿旁的小刀上。
若果現在走到他的身后,輕靠上去后,以刺殺懷中槍枝的前主人相同的手段,肯定能將小刀刺進少年的心臟。
…還是算了。
在思考了一會,她最終還是將手從刀柄放了開來,現在的晨凜還有利用價值,不需要立即除掉他。
羽無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手中的白色槍枝卻從來沒有從手中松開過。
少女說過自己不會用那把槍,她并沒有在說謊。不是用不了,不是沒子彈,不是不懂用,而是不會用。
理由無他,她不抗拒因為自己而奪去他人性命,但卻很抗拒以槍奪去他人性命。
照理來說,少女沒有必要將槍帶在身邊,可她卻一直將它抱在懷中。
為何會如此執著于這把槍,連羽無自己也不清楚,或許,自己一早已經做好了作出自己最為抗拒之事的心理準備。
討厭的感覺揮之不去,即使想好好入睡以逃避,卻連一點睡意也沒有。
少女緩緩合上雙眼,嘗試不再理睬那些不斷在自己腦海中浮現的事情,不過顯然并不是那么順利。
她的眉頭,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松開過一分,少女自己又是否知悉
另一邊廂,晨凜為了不讓自己產生睡意,便拜托米蕾婭和自己聊聊天,因為是少女要求他去保護羽無,因此她也毫無怨。
果然是個奇怪的人,要是其他人,我這樣跟在后面,肯定會把我給解決了吧…
說不定那孩子相信了你呢
如果是這樣就好,不過我不覺得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的規則的人,會那么簡單地相信我的胡亂語。
說著,晨凜偷偷地瞄了身后的羽無,借著油燈的火光,能隱約看見她好像已經入睡,不過還是依然輕皺著眉。
連少年自己也認為當天所說的,只不過是一個瘋子的胡話,根本沒有可相信的點,然而羽無卻竟然會讓自己跟在后面數天。
連他也不能相信這是現實,還是說自己其實早就死于她槍下
是說,就算要我保護她,總不可能一直這么跟在她后面吧我總得要找個能相信的人,一同擊殺魂獸以保持kp的供給,而且她…
她又像是只要一看走眼,就會馬上從眼前消失那樣。
經過這兩三天的相處,少年大致上對她有了一個認識。
若果不是自己搭話,她就絶不出聲;表情幾乎沒有任何改變,說著毫無起伏的敬語;盡管體力不好,懷中的槍枝卻永遠抱著,不緩不急地前進…
等等,各種各樣的行動,都讓羽無顯得很奇怪,不過少年又對此毫無辦法。
同時,這又讓晨凜深深地感受到一件事。
羽無就像是一個沒有顏色的人,身上所有的顏色都彷如是涂在透明的玻璃上,只不過是一層表面的裝飾,與她的本質毫無關系。
雖然是這樣啦…我知道晨凜你和他人對話也會很辛苦,不過,還是拜托你再幫忙,再多照看一下那孩子…
米蕾婭雙掌合十地向晨凜請求說,表情極為誠懇,也不知道為何她會如此地關心羽無的事,但少年也早已不在意。
不要那么說,反正她也不怎么說話,沒對我造成什么影響。只是…我有點在意她手上那把槍。
晨凜嘗試回想一下,有關那把白色槍枝的細節。
為了讓羽無安心,兩人在這幾天里都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因此除了初次見面時被槍指著頭部時,少年都沒有機會細看那把槍。
憑借片斷的記憶,少年能想象出槍枝的大概模樣那是一把很奇特的槍,外型類似來復槍,卻沒有彈匣,造型上沒有多余的部件,只附上狙擊鏡,整枝槍都是白色的,另還有一些特殊的細節,看上去不像是自己熟悉的任何槍枝。
連普通手槍也要1500kp,那種級數的槍枝,絕對需要花費不少的kp,我倒是很在意原本持有這把槍的人,他應該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了好一段時間,為什么還像被我們這樣,由其是羽無這樣的新手給殺掉…
說不定是用偷襲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不過你看啊,像她那樣的人,不像是會用偷襲去特意襲擊別人的人啊…
對晨凜的評價,米蕾婭也只能回以苦笑,不過心里卻十分贊同。羽無就是那種,只要自己沒有危險就不會去攻擊他人的人。
也不能說她善良,善良的人就不會殺掉別人了。
在偶爾的對話中,少年有時能從她的話語中察覺到一絲的違和感,說白點…少女好像缺乏一部份的常識,少年猜想這才是她行動奇怪的主要原因。
比如說,曾經發生過以下對話
[說起來…偶爾也能看見些不知名的花朵呢。]
可能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類活動,植被才會如此繁盛吧,不過也只限于不用動物幫忙傳播花粉的種類,也就是說,花種會越來越少,除非進化出新的品種…這樣想,實在是有點可惜,羽無,你覺得呢
…請問,有什么可惜的嗎
咦畢竟…不少花看上去也是挺漂亮的,不是嗎
可是…花不只是被子植物的繁殖器官而已嗎。
…
[…]
作為一名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應該是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盡管就植物學上并沒有錯誤,可不管是米蕾婭還是晨凜都感到不是很對勁,最后這話題就在沉默之中結束了。
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的女孩子…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才會成長到現在這么一副樣子
也是,明明當初應該不是這樣的…現在還會有救嗎
也許…
少年不知該如何接話,畢竟性格一旦長成了也就很難改變,要說羽無的性格還有沒有救…少年認為至少還不到那么嚴重的地步就是。
相比起來,反而是沒有實體的米蕾婭更有時尚少女的感覺。
在原來的世界時,幽浮少女經常會找一些有關可愛飾品和潮流服裝的電視節目,然后就呆在電視前一個下午,偶爾也會拜托晨凜購入一些時裝雜志,讓少年一頁一頁地幫忙翻看。
不單喜歡可愛的事物,她對和兔子有關的事物就更是著迷,如果路過的寵物店中的展示櫥窗放有兔子,就會硬是要晨凜多待在櫥窗前一會,而這一會通常就是一個多小時,甚至更久。
少女頭上發箍的造形,也是因為喜歡兔子的緣故吧。
但是…即使怎么喜歡可愛的飾品或是服裝,米蕾婭卻無法穿戴,甚至無法觸碰。
所有年輕女孩會喜歡的,服飾,甜點,書本…一切一切,她都無法接觸得到,明明就是在眼前,卻永遠無法得到。
米蕾婭在背后到底有多么地寂寞,晨凜自認永遠都不可能理解得到。
因此,不管米蕾婭有什么要求,少年都會盡量答應她,畢竟少女也是唯一能夠理解,并支持他的人。
互相支持,互相依賴,就是這么簡單。
不過…其實米蕾婭你到底是否真的和我們同齡…
啊~~!真是的!我不是一直都跟在晨凜你的身邊的嗎!你也能看到我的成長吧!
聽到晨凜的話,少女不滿地鼓圓了臉頰,輕力地敲打著少年的背部。
確實如米蕾婭所說,相處了這么多年,晨凜也能看出少女身體的成長,那是和自己一樣的自然成長,盡管少年對于幽靈還能夠成長這件事還抱有很大疑問。
如此想到,自己又一次感受到米蕾婭的神奇。
是這樣沒錯…!等等,米蕾婭,好像,來了些…
灰發少年正想再說些什么,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練而變得敏銳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點聲響,根據聲音的頻率和類型,能聽得出是屬于人類的腳步聲,而且不只一個人。
他對此毫不驚訝,在這種沒什么遮擋物的地方點亮油燈,火光就是一個極為明顯的標志物,倒不如說沒有被襲擊才奇怪。
晨凜立即拿起放在旁邊的砍刀,并趕到羽無的身邊。
羽無,抱歉弄醒了你,不過現在有些不速之客,可能需要你幫忙…
不要緊的,我也還沒入睡,謝謝您的提醒。
少年一走近,從剛剛開始只是閉目養神的羽無便立即睜開眼睛,懷中的白色槍技好像也隨之抱得更緊。
即使不確認來者是否有惡意,在這個世界,不容得他們有一絲的松懈。
對方很快就來到了兩人的面前,兩名男性,年紀看上去差不多十八左右,手上拿著短斧和長劍,樣子看起來十分地憔悴。
…如果把東西交出來,還可以放過你們!
其中一個長得比較健壯的人發話了,既然他都這么說,那么就可以斷定對方毫無善意,少年立即在腦海中擬定起戰術來。
對方有兩個人,雖然這邊也有兩個人,不過還是不要將羽無算進戰力比較好。
不過根據剛剛的行動…雖然沒看過他們,不過他們應該也是并沒有來到這里多久,以防萬一還是…
[米蕾婭,幫忙到附近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埋伏。]
[好的!]
暗地里吩咐米蕾婭去偵察敵情,晨凜的目光一秒鐘也沒有從兩人的身上移開,以防他們突然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