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二
某少女同伴離去的夢
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明明每天都在和死亡搏斗,每一分每一秒也是如此地漫長而痛苦,可卻只有那么一件事,是桐到現在依然感覺如同昨天才發生的一樣。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天,和平常沒兩樣,不斷地警戒周圍,甚至一顆石頭滾落的聲音,一片樹葉的影子;手持刀刃與弩弓,手中沾滿怪物與他人的鮮血,只為了讓自己繼續存活下去。
至于短發少女來到這個世界,是在距今半年前的那天,再往前推進一個月左右。
和他人沒有分別,她對自己的處境感到極度的驚恐,遇上了可怖的魂獸,被他人所襲擊,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在瀕死邊緣徘徊,好不容易才能生存下來。
所以,誰也不能相信,只能依靠自己拼死活下去,就算雙手失去知覺也必須握緊手中的利刃,就算視覺模糊也要朝敵人射出箭矢。
只有這樣才能繼續生存下去,不管背負上多少罪孽和痛苦,即使再沒有意義,也要繼續死命掙扎,要說為什么,那只是單純的害怕死亡而已。
根本就沒有什么偉大的理由,只是源于最根本的,對死亡的恐懼而已,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不想死,不想死,所以即使付出一切代價都必須活下去。
以恐懼作為一切的動力,桐猶如奇跡地獨自一人生存了一個月以上,手中的刀刃也不知替換了多少把,箭矢也射出了幾百發,每天都猶如修羅場一般。
可理所當然的,她原來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在經過每天都承受著突破自身極限程度壓力的一個月后,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她都已經接近崩潰。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被召喚的地點距伊甸比較近,那一天,正好是她到達了伊甸外圍,到處尋找入口的日子。
啊…好想死…不想死…身體好像要散架似的,痛苦得想快點解脫,可是不想死,不想…
已經連思考如何躲藏的余力也沒有,少女一心只想著使用左手手背那綠色晶石中積攢起來的kp,在那樂園里好好地休息。
可偏偏,明明就已經在門外,卻別說鑰匙了,就連鑰孔也沒找到,彷佛老天就要她沒有任何人知道地死在這里。
然后就在此時,第二個奇跡發生了。
在桐快要失去意識時,游千謠出現了在她的眼前,敵意與恐懼讓她的精神再次繃緊起來,猶如受傷的野獸一般,迅速拉開距離,發出威嚇的低鳴。
現在回想起來,少女認為自己當時肯定極為地丑陋,為了生存,甚至活得比野獸更加地狂暴而沒有理智,舍棄人類的身份,和那些彷徨的魂獸沒有兩樣。
然而,不管自己抱持著怎樣猛烈的殺意,也始終殺不死眼前這個男人,而不論自己再怎么傷害他,他也沒有半點的退縮。
并非像之前遇到的人那樣,只是盯上了持有的kp,或是想將自己當作發泄獸欲的道具,游千謠確實是想和司空桐成為伙伴。
最后,兩人的戰斗還是在吸引了其他魂獸的聚集下而中斷,千謠又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好不容易才讓像是猛獸般兇暴的桐稍為冷靜一點,答應了加入他的隊伍。
至于之后,恢復了理智的桐是如何在千謠的幫忙下克服了殺人的陰影,漸漸和他人建立了聯系,真正地適應了這邊的生存方式,又是別的故事。
得到手中的黑色大弓,弓矢式.穿羽,對她來有著極為重大的意義,那代表她終于能真正地戰斗,而不只是為了生存而被恐懼逼迫著去反抗。
以往的變化只能稱為改變,這之后的才能稱作是進步;而其中的功勞,千謠絕對是必不可少的。
說來,好像已經很久沒試過只有我們兩個一起外出,總覺得有些許的懷念。
現在,桐和千謠互背著兩個大背包,走在了伊甸外圍;因為上次的對話,千謠決定也讓桐和曾漣漣幫忙到伊甸進行物資補給。
而這次剛巧是到桐和千謠兩人去補給,回憶以往,腦海中一幕幕光景不斷流過,讓桐不由得開口說道。
走在她身旁警戒著周圍的千謠聞,亦淺淺地笑了一笑。
也對,上一次只有我們一起外出,已經是半年前,我和你還是認識不久的事吧不過原因倒是有點微妙呢。
回想起來,之所以會只有兩人,是因為那時桐剛加入不久,隊伍中只有尚嘉權和伊澄,而桐又并不像現在那樣的溫和,所以即使只是出去散步,也必須有人看管住她。
而這個責任就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提出讓少女成為伙伴的千謠身上,因此,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自然也很多…而氣氛當然極為繃緊。
嗯。畢竟即使是現在的我,如果有人突然冒出來說想讓我成為伙伴,也會認為這是想讓我大意的謊,而直接展開攻擊吧。
呃…這個,哈哈哈…也許吧。
被桐這么說,就算是千謠也只能一陣苦笑,畢竟他無法反駁,自己當初的行也確是非常可疑。
不過…也是因為遙先生,所以我才能像現在這樣生存下去,若果不是遇上了你,我早就已經被那些怪物所分尸了吧。
這樣說著,桐突然偏過了視線,沒正面看向千謠,看似是在留意著周圍的狀況。
我…很慶幸能夠遇上遙先生你們。我以前是個不擅和他人溝通的人,所以在來到這個世界后,自然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一個人。
只是,和大家一起的時間,是少有的令我可以安心下來的時光…我,應該要向大家道謝才對。
由其是,遙先生你。
少女將這句話藏于心中,并沒有說出來,可即使如此,臉頰也因為害羞而稍為變紅了一點。
突然間說什么呢…
千謠只是露出了一絲淺笑,拍了拍她的背部,令短發少女嚇了一小跳。
大家也都是一樣的,所以沒有道謝的必要,你也幫了我很多忙,按道理我也應該向你道謝才對。
…這樣嗎。
我也…幫上忙了啊。
桐不再說話,不過步伐卻顯得比剛才要輕快一點,或許是對于自己能夠幫上忙這一點感到很高興。
察覺到的千謠也不作聲,和相遇時對比,短發少女改變了很多,她能像現在這樣表達自己的謝意,露出高興的表情,這讓青年亦十分欣慰。
只是,溫馨的氣氛并沒有持續多久,一陣急促而又特意壓低的腳步聲從后傳來,兩人迅速轉過身去,連帶著往后退了一步,拿起武器,沒花一秒便擺出了完全警戒的姿態。
嘁…趕不及嗎。
果不其然,見兩人立馬作好戰斗的準備,知道自己喪失了機會的少年停下了腳步沒有強行接近,而是握緊手中黑色的劍,謹慎地留意著兩人的舉動。
同時,另有三人亦由不同的角落冒出,共計四人將千謠和桐給包圍住。
早有預謀…看來他們是早就待在這兒埋伏的,我們一向使用的路線暴露了嗎。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因此千謠并沒有過于慌張,而是冷靜地觀察并理順現時的狀況。
看來是這樣,除非在這里把他們全解決掉,否則以后不能再用這路線了。
桐舔了舔有點發干的嘴唇,在一秒之內完成了抽出箭矢,上箭,瞄準等一連串的動作,雙眼中閃出銳利的光芒。
只使用普通的弓矢嗎
必要時用特殊箭也沒關系,目的為盡快脫離,上吧。
雙方亦沒再多說廢話,敵方的四人以不同方位沖向了桐和千謠,而兩人則是背靠著背,不讓對方有偷襲后方的機會。
首先應該解決的是…持斧頭的。
在確認了目標的那一瞬間,短發少女立即拉弦放矢,箭矢化為流星,高速襲向其中一名持斧頭的人。
但對方早已有所防范,在桐將黑色大弓偏向他那邊時,他便立即往旁邊一跳,躲開了飛來的箭矢,幾乎沒有降低沖刺的速度。
!
可是,桐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裝填上了第二支箭矢,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那人回復過平衡來前,已經射出了第二發箭。
見箭矢再次射向自己,那人只得強行扭動身軀以躲開攻擊,原本直接貫穿喉嚨的箭矢,最后只是刺中了他的肩膀,鮮血沿著手臂直流滴往地面。
即使并沒達成原來的目的,造成的傷害還是讓那人不得不停下沖鋒,也算是優秀地完成了任務。
看來他是認為只要躲開了第一發箭矢,他便會有足夠的時間欺近少女的身邊,只是桐的連發速度實在是超乎他想象。
而另一名持開山刀的人并沒因同伴受傷而停下腳步,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已經是近在眼前,就算短發少女再次上箭的速度有多快,射出第三支箭也是很冒險的選擇。
只要靠近了,弓箭根本不足…什么!
因此,桐并沒有再次上箭,而是選擇了直接揮舞起黑色大弓,對此完全沒有防范的對方只來得及勉強架刀格擋,卻也被擊得連退了兩步。
認為弓箭手不會考慮被近身后的問題…這家伙智商也不太高呢。
在腦海中如此地想到,桐并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再一次揮舞起黑色大弓的同時,另一手伸向了箭筒。
對方只來得及再次舉刀擋下她的第二擊,甚至連往前踏出一步的時間也沒有,少女在揮出黑弓后迅速回復至瞄準的姿勢,裝上第三支箭矢,毫不猶豫地拉弦射出。
因為瞄準得太過匆忙,本來是朝著心臟位置的致命一箭歪向了腹部,被箭矢貫穿腹部的痛楚讓那人臉部變得猙獰起來。
桐的武器,弓矢式穿羽并非普通的弓,在弓的兩端裝有黑銀制造的刀刃,即使將其當作刀劍去揮舞也毫無問題,是一把遠近皆能的武器。
兩箭都沒命中自己想命中的地方,讓桐不快地咋了咋舌,繼續抽出了第四支箭。
少女相信千謠的實力,如果與他戰斗的兩人和眼前的兩人是同樣水平的話,也就不需要擔心他的安危依然能感受到的后背的溫度正是最好的證明。
但還是快點解決掉好吧…這個距離一有點大意就麻煩了。
如此想到后,少女裝上了第四支箭,卻是與之前不同,并非瞄向敵人,而是射向空中。
那是動畫中常看到的技巧,弓箭手把箭矢射向空中,因為重心問題,箭矢依然會以箭頭方向刺穿敵人,在奇幻作品中還常常會分裂成多支箭矢。
就算失去了弓弦給予的速度,射向空中然后落下的箭矢,依然會因重力加速度而擁有貫穿人體的威力,是絕不能忽視的一擊,所以他們必須確認箭矢落下的位置。
然而,問題來了,還在稍后方的持斧人還不要緊,可比較接近桐的那一人如果抬頭確認箭矢,那就等同于給了桐一個沖近并以大弓砍殺自己的機會。
明明雙方就只有那么幾步的距離,只因為桐的這么一箭,他不得不舍棄好不容易得來的距離優勢,在抬頭確認箭矢的同時,往后跳了一步,并投出了別在腰間的短刀。
嗯…很好的判斷呢。
并不是經過瞄準而投出的一擊,可這一擲的力度很大,讓舉弓格擋的桐虎口震得有點生痛。
這一擊短發少女無法閃避,因為在同一直線上還有千謠在,若果她閃開了,那就會命中毫無防備的他。
而如果舉弓格擋,那桐就不得不放棄趁對方確認頭上箭矢時用弓箭追擊的機會,因此,在他因確認箭矢而露出破綻的期間,少女什么也做不了。
接下來只要閃過頭上的一矢,再和伙伴一起拉近距離,只要不像剛才那樣大意,閃開或是擋下弓矢并不是太難的事情。
而因為要保護后方千謠,短發少女一步也不能移開,無法移動的弓箭手就如同是砧上魚肉一般,隨他們擺布了。
就算受了傷,兩人也堅信論接近戰的話,自己絕對能勝過眼前這名瘦弱的少女,剛才的接近戰更讓他們確信,少女只會揮舞大弓,只要小心就成不了威脅。
他們猜對了兩件事,一是桐確實是什么也做不了,二是她的確在接近戰上不可能贏過兩人,由其是在這種不能移動的情況下。
但,若果那人抬頭觀察的時間再長一點,死神或許就不會來得那么快。
他在確認箭矢不會落向自己后,立即將視線移回至桐身上,準備再次拉近距離。
這是一個很正確的判斷,面對像桐這樣優秀的弓箭手,視線絕不能移開一剎那,就算以投擲短刀爭取了時間,也絕不能麻痹大意。
正確,正確,正確…但最后得出的卻是,錯誤。
那一瞬間,桐的嘴角揚起了一絲殘虐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