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中,漆黑的兇彈或許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一樣,即使它馬上就會奪去她的生命也好,失去感情的公主,已然連恐懼也不知是何物。
小女孩又一次正面面對子彈,繼心靈后,就連性命也將被奪去…
就因為自己的無力,又因為自己的錯誤,而讓她承擔了后果,讓那個沒有錯的她。
而且,這個軟弱無力卑劣下賤的自己還要又一次在一旁眼睜睜地袖手旁觀,看著無辜的妹妹因為自己而失去一切。
明明這些惡果應該是發生在自身身上才對。
什么騎士,連哥哥這身份也當不好,還有什么資格去自稱是她的騎士;所以現在,失格的哥哥就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妹妹被他人殺死…
怎么可能…再讓它發生啊------!!
就算以后再也不能行走也好,甚至不理會以高速飛近的尖釘在這樣的近距離刺入人體會造成怎樣的傷害,騎士發出了咆哮,強行扯動自己的身軀。
血肉被撕裂,鮮血猛地直流,劇痛流過神經,就猶如大腦被那黑釘刺中般使人發狂。
但這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獲得移動能力的奈特,驅動著全身的肌肉,零點一秒也好,只為到達自己最重要的人的身邊。
咕…!!
在最后一刻,騎士終于來到公主的身邊;奈特將愛姬護在懷中,取而代之的卻是幾乎全數的黑釘,或是劃過他的皮膚,或是深深地刺進他的手臂和肩膀。
對…管他這種心情是什么,我又是為了什么才會去保護她…
眼看著自己哥哥受了重傷,愛姬仍舊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不僅是右腳,他左邊的身軀也變得像是刺猬一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縱使他是這么一副慘狀,臉上卻是安心的表情。
現在的我必須要保護她,保護好我的妹妹,知道這點不就夠了嗎…
我曾經,做過一個讓我到現時為止仍然十分后悔的決定。
無視了左邊身體的慘況,奈特用剩余的手緊緊地握著晨凜給予的砍刀,將刀刃對準了揚起瘋狂笑容的艾樂。
痛楚讓他快要瘋狂,可是懷中那確切的溫度,令奈特比起任何時候都要清醒,為了能保護好這一份溫暖。
為什么哥哥你要保護她如果沒有她礙事的話,你就會屬于我的了吧啊~不過這樣的哥哥也不錯呢,真的很想將哥哥你變成我的收藏啊~!
艾樂的手用力得彷佛要將手中那詭異熊玩偶的頭給握得爆開似的,身軀與裙擺同時晃動著,使得綁在裙擺上的釘子互相碰撞,發出了銳耳的金屬聲。
那是一幅多么怪誕而瘋癲的光景,幼小的身軀上畫著的是染血的釘子與長裙,世界,常識,性別,年齡…一切的認知,在這油畫上全都顛倒錯亂了。
所以,為了不再讓我后悔,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她…我呂梓然…
哎哎,哥哥,人家已經等不及了!快點成為人家的收藏品吧!哥哥你…
盡然兩人的對話完全咬不上弦,可他們所抱持著的覺悟卻是一樣的。
決不會讓你傷到葉靈一根寒毛!
快點變成不會說話的尸體吧!
那就是殺死對方的覺悟。
身上的傷也已經不算什么,就算失去了四肢,也依然要用口咬住刀刃去戰斗,這才是真正的誓死守護。
內臟,肌肉,肢體,身上所有地方都痛得亂七八糟的,可是不能倒下,必須繼續直視對方,與危害到愛姬安全的一切戰斗,這是誓。
那么,為了不讓哥哥你再礙事,人家這次會確確實實地釘住你的四肢的…!
手中握著熊玩偶和黑色長釘,于搖曳的火光映照下,哥德服女孩再次一步一步地逼近兩人,可是她突然像是瞄到什么,慌忙向后退了一步。
而僅僅是在下一剎那,白銀色的子彈在她面前一閃而過,即使退遲那么零點幾秒,艾樂的頭部也會被直接轟飛吧。
而擊出這發子彈的,不用問也知道是誰不知何時,用衣服扎緊上臂阻止出血的晨凜,半跪在羽無的身邊,而少女則是持穩槍枝,目光如炬地瞄準著艾樂。
是晨凜趁著艾樂不注意,偷偷地幫藍發少女撿回的槍枝,并割斷被釘住的衣服吧。
只是瞄了一眼,奈特便了解到事情的經過,在心里暗自對兩人的行動表示感謝后,強忍住腳掌的痛楚,疾步沖向了女孩。
…!別妨礙人家!
就算是再大量,被阻撓了那么多次,艾樂也不由得有點惱怒,將熊玩偶和長釘分別對著奈特和羽無,打算同時解決兩邊。
這樣下去,已經受了重傷的奈特只會被輕松解決,然后連同其他人一起被殺死吧。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
對…
羽無之所以會繼續維持著瞄準的姿勢,是因為她的任務只有一個,而這個任務絕不會被妨礙到。
如雨的黑色兇彈襲向兩人,可晨凜將背包置于身前,擋下了飛來的釘子,即使偶有漏失,也確實地以身體擋下來了,為的是確保身后的少女能確實地命中。
防御就交給我,你就只需要瞄準好那家伙就好。
了解。
在這場戰斗中,晨凜第一次見到了希望的光芒,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一絲淺淺的弧度。
少女有如子彈般銳利的目光穿過晨凜防御的空隙,緊緊盯住艾樂不放,只有在這一刻,少年才首次感覺到,她是自己的同伴真是太好了。
[拜托了…一定要!]
隨著響亮的一聲,最后的一發子彈也擊向了艾樂。
一如當初那樣的神技,高速的子彈穿過那僅僅比它本身大上些許的空隙,擦過晨凜,準確地命中了那熊玩偶,里面裝填的棉花因此爆散開來。
雖因角度問題,沒對艾樂本人造成多大傷害,不過也已成功達到兩人的目的。
小噗…!
在看到自己心愛的玩偶被弄壞后,女孩呆了一呆,怒氣不斷涌上,恨不得馬上把羽無和晨凜都給弄成和玩偶一樣的造形。
可就是這么一剎那,奈特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揮出的刀刃已是無法阻止。
唔…!
回過神來的艾樂,好不容易才勉強躲過了被一刀兩斷的命運,不過卻因此失去平衡而跌坐在地上。
失敗了嗎…!
本以為并沒有傷到她,奈特不禁咋了咋舌,然而意外地,砍刀的刀鋒還是碰到了艾樂,割開了她的衣服,在她胸口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然后,她的衣服亦因此而松開褪下,露出了白晢的胸口,有那么一剎那,在場的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你…難道…
雖然大腦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但奈特還是意識到,在看到艾樂的上半身后所產生的違和感是什么。
在來到這邊后,愛姬的身體清潔都是依靠奈特的幫忙,就算不是本意,他還是很清楚那個年紀的女孩的身形體格會是怎樣。
可是,就算說艾樂比起愛姬要年幼,再怎么看,那依然是男生的體格。
…哥哥,你看到了…呢。
你,看到了…大家都是那樣,明明不知道的時候都會稱贊艾樂,但是一旦知道了,大家都會露出厭惡的目光,明明人家就沒有做錯什么,人家…我．沒．有．錯…!不要用那種目光看我!反正所有人都只是…所有人都不喜歡我的存在!!
比起在下水道,此刻艾樂她…或者說他身上散發的氣勢還要更令人無法呼吸,勉強要用文字去形容的話…
那有點像是刑臺之上,看到刑具時,人類懼怕死亡與痛苦的感情便會本能地激發出來,現在的艾樂就像是那些兇殘的刑具本身。
要說和之前有什么決定性的差距,那也許是艾樂第一次明確地對他們產生了惡意,抑止不住的殺意不斷地涌出,讓她本身也彷佛化為了殺意的聚集體。
…決定了。我…人家,要將哥哥你們…
殺死解離分體刺穿撕裂粉碎扯開剖斷剝下纏繞懸吊絞斷切割剜出劈開熔爛碾碎扭曲壓扁浸泡縛緊排列裝飾展示收藏全部弄壞掉-------!!!
…!
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如此程度的針對性惡意,奈特的意識亦因此產生了一剎那的停頓,僅僅是須臾般的一瞬,便給了艾樂重新站起來,雙手握著黑色長釘殺向他的機會。
奈特已是馬上回過神來,并嘗試避開,但才剛踏了一步,腳掌的痛楚讓他動作僵了一僵,只能看著殺意猛地襲向自身。
糟糕…
嘁…!還呆著干什么!趁現在快逃!
在最后一刻,沖上前來的晨凜用砍刀擋開了艾樂的一擊,沒有給對方回過神來的時間,少年竟是毫無猶豫地放棄了手中的砍刀,并提起別在腰間的油燈用力丟向他。
因為惡意并非針對他,而且保持了一定距離,晨凜從頭到尾看著事情的經過,在看見艾樂發飆后,能比奈特要更快地作出了對應,選擇了他認為的最適做法。
嗚!
如果擋下的話,燈油肯定會濺飛沾到身上,在這種火場之中只有死路一條。
無奈之下艾樂只能選擇再次后退,而摔得破碎的油燈則立馬被點火星所點燃,在他們之間筑起一道火墻。
羽無!
…!
即使如此,灰發少年仍沒有放松半點戒備,而一如他所料,艾樂并沒放棄,甚至打算直接沖過火墻。
但在行動前,從羽無的方向散發出的強烈殺意讓他停下了腳步,藍發少女依然在瞄準著他,只要男孩敢動一步,有如子彈般的視線便會化為實體,貫穿他的大腦。
確實,白色槍枝已經沒有子彈,可對方并不知情;沒有人會有膽被這樣死亡所注視仍可以輕舉妄動,就算強如艾樂也一樣。
沒有子彈,可這份不輸艾樂半分的威壓感卻是實實在在的。
就算再不甘心,還保有最低限度理智的艾樂只好咬牙放過他們慢慢離去。
在確認他不會追來后,晨凜攙扶著不能奔跑的奈特,羽無則一邊警戒艾樂的追擊,同時帶著愛姬,和兩名男生一起,盡可能快速地從火場撤離。
…總算,活下來了。
當離開了一定距離,確定艾樂已經不可能再追來,奈特不自覺地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是啊…我們全都沒有死,從那些怪物手中成功逃走了。
[真是太好了呢,晨凜,之后就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米蕾婭飄到少年的背后,輕輕伏了上去;她無法壓抑心中的喜悅之情,如果不是顧忌到他手臂的傷,可能少女就會馬上撲上去,好好地慰勞拼死過后的晨凜。
也是,該是時候,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少年只是笑了一笑,拖著一身的重傷,和眾人漸漸隱于回歸平靜的廢城之中。
遠處的滾滾濃煙依然在涌向一片昏黃的天空,熊熊烈火不斷漫延著,建筑,大地,尸骸,連同回憶也,于赤紅的火焰中燃燒,隨著灰黑的濃煙一起于這個世界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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