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悶熱,他抱著她在懷中,將人放在了灶臺上。
彼此間,逼仄又狹窄,近得沒有絲毫距離。
云喬手推在他胸前,臉側在一旁想推開他。
蕭璟手握在她后頸皮肉上,控制著她動作,讓她躲不開他。
抿唇挨著她問道:“云喬,我走前,讓你考慮的事,你可有想好?”
蕭璟走前,讓云喬考慮的,是同沈硯和離之事。
云喬聞低垂眼簾,咬緊了下唇。
蕭璟見狀,伸手磨在她唇珠,來回撫弄,輕笑了聲問:“說話呀,沈家不善待你,動輒責打,沈硯也待你并不溫柔,你還有什么不舍?嗯?你放心就是,和離之后,我自會好生養著你,絕不讓你為生機所苦,富貴榮華只會比沈家少奶奶更甚。”
他說的都是實,也是云喬痛處。
自以為給的誘惑,也覺足夠有誠意。
可是蕭璟,他不會明白云喬的難處。
他是男子,身份高貴,可建功立業金榜題名,一輩子有無數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可如云喬這般的女子,既不能從軍搏命,又不能靠科考改命。
即便讀了再多的書,也只能做后宅討好男人附庸風雅的樂趣,而無絲毫機會考取功名。
身為女子,一輩子的命運,都被綁在婚嫁之上。
而妻妾之分,又更是天地鴻溝。
但凡有一點法子,云喬也不想給人做妾。
何況,是外室呢。
云喬知道蕭璟的意思,聽得出來他話里話外,都是讓她和離之后給他做外室。
可云喬,并不愿意。
她低垂著眼簾,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嗓音微帶沙啞,聲音極低,卻也清晰地回答道:
“多謝公子厚愛,云喬無福消受,這段時日,我也已然想好,日后,還請公子,也莫要登門給云喬徒增煩憂,往后,云喬自會在沈家安生過自己的日子。您也看見了,雖則在沈家仍舊艱難,到底,也是有些好轉的,先生教得很好,學生學得還算有些成效,已然知曉如何同夫君相處,應當可以出師了。”
是啊,沈硯而今好歹對她上心些,近些時日,除卻花樓里喝酒,回家就往云喬院落里跑,便是云喬借口身子不適不能侍奉,他也沒去柳姨娘院中,大有往日新婚燕爾時待云喬的樣子。
今日,雖受了委屈,好歹借著這掌印把女兒接了回來,也讓沈硯瞧見她的可憐,能多憐惜些她和女兒,日后在婆母跟前,稍稍護持她幾分。
她本就對自己的夫君,不抱任何多余的希望,也早就看透了在沈家的日子,能有今日轉變,云喬也便知足了。
她和蕭璟說的,大半也是真心話。
她的確感激他的厚愛照拂,也的確覺得,是自己沒有福分……
云喬說著話,每一個字眼吐出,蕭璟臉色,便更難看幾分。
云喬不敢看他,說到最后,語氣里帶了哽咽,也掉了滴淚。
淚珠砸在蕭璟手背,他抿唇低首,輕嘆了聲,臉色稍緩。
手撫在了她臉頰傷處。
目光垂憐。
蕭璟常年帶著治療外傷的藥,瞧著她臉上傷痕,拿出隨身帶著的傷藥,指腹勾出一塊兒藥膏。
一只手握在她后脖頸,另一只沾著藥膏的手,碰在了她臉上傷處。
他給她上著藥,她眼淚落得更兇。
蕭璟瞧得眼熱,身子動了反應,心里卻覺得她可人憐愛,沒忍心孟浪。
只挨著她身子,將下巴抵在她肩頸骨凹處,指腹撫在她頰邊傷處,側首喘著氣,啞聲問她:“云喬,你這日子,當真算好過嗎?若是好過,你哭什么呢?”
他問著話,云喬強忍著落得更兇的淚。
話音哽咽,輕聲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公子和我,不過露水姻緣一場,云喬日子如何,就不勞煩公子操心了。”
她話落,蕭璟側眸看著她的臉龐和淚珠,心下思量權衡。
眼前人,是個執拗的性子。
她不想給他做外室,不想給他做妾,一心覺得,在沈家做少奶奶日子過得更好。
他說再多話,再是小意溫柔地哄著,也勸不動她。
既如此,倒該換些手段了。
既然她是不撞南墻不死心,那他就讓她,撞一次南墻。
蕭璟低嘆了聲,移開了落在她臉上的手。
面色恢復如常,瞧不出喜怒,也瞧不出在意。
話音一如往日一般,溫聲道:“好,我應了,日后,不會再登門惹你煩擾。”
他話落,給云喬擦干了眼尾的幾滴淚。
輕聲道:“莫哭了,再掉眼淚,怕是臉上傷處,要更疼了。”
他姿態一如既往的溫柔,語罷,從身上解下了隨身佩戴的玉佩,拉著她手,放在了她掌心。
“嬤嬤就留在你這伺候,我不差一個奴婢,日后,也不會借著她來見你,這玉佩,是我隨身所用,往后若有難處,亦或者,你后悔了,隨時可以讓嬤嬤拿著這玉佩來尋我,若是,你并未后悔,日子也安穩無憂,這玉佩,就全當是留作念想。前路還長,喬喬,善自珍重。”
蕭璟喚她小字,話音親昵。
可話落之時,卻徹底松開了對云喬的桎梏。
他后退了一步,恢復成彬彬有禮的樣子,同云喬,隔著一步之遙,頷首道別。
隨后,轉身離開。
云喬望著他背影,攥緊了掌心的玉佩,話音哽咽說不出來。
她想,眼前的人,應當,是個極好的郎君。
溫柔妥帖,處處照拂。
每一次他給她擦眼淚時,她都能感受到,在被人珍重以待。
她不知道,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
可憑心而論,她是真心感激他的。
他曾一次次的護過她,他會在意的問她,疼不疼。
他真的如他所,把她當個有血有肉的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