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出身富貴,位高權重又官運亨通,怎么會娶一個商戶女出身的二嫁人婦做正妻,便是他真的被女人沖昏了頭腦,他家中長輩也絕不會允許。
“云喬,你知道他是什么什么人嗎?京中的世子,南下的欽差,太子爺跟前的親信紅人!
這樣出身公府世家的男人,你覺得,他會娶你為妻嗎?
至多,就是給你個良妾的位子。
妻與妾,天地鴻溝。
你在沈家,應當也瞧見過柳姨娘的日子吧,再受寵,生了個兒子,還不是家里個玩意,若非你好性子,她一個妾室,可是能任由主母發賣的。
云喬,你知道的吧,柳姨娘,是在沈家伺候過我友人的。
妾本就通買賣。”
云喬面色泛白,咬唇靜默未語。
心里卻也聽進去了幾分沈硯的話。
她不知道,蕭璟口中的名分究竟是什么。
或許,真的,如沈硯所,是妾室吧。
她沒說話,沈硯卻更得意,近前道:“云喬,你別傻了,他不會娶你的,你要是給他當妾,我絕不可能讓你把女兒帶走,我的嫡出女兒,讓旁的男人的妾室養著,我丟不起這人!”
里頭談話漸久,外頭的蕭璟耐心卻有些告罄。
護衛近前叩門,提醒道:“沈公子,時辰到了,您該退下了。”
沈硯恨恨住口,最后輕聲道:“云喬,別被一時情迷沖昏了腦袋,這段時日,那欽差勢大,你伺候他的事,我可以忍,待得他離了揚州,咱們就全當沒這回事。”
話落,才咬牙走了出去。
云喬面色泛著白,目光有些空洞。
沈硯走后,蕭璟才抬步進了臥房。
他瞧見云喬面色異樣,此時卻并不知曉緣由。
蕭璟介懷沈硯,故而,在沈硯入內后,便走遠了些。
沈硯講話時,又刻意壓低了聲音。
故而蕭璟并不知道,那沈硯,臨走前,給他上了好一遭眼藥。
他緩步走進云喬,落座在榻邊。
手掌在她出神怔愣的眼前,晃了晃。
“回神了,想什么,和離之事,可有同他提?”
云喬目光回過神來,聞低垂下首,并未應話。
蕭璟心思敏銳,意識到云喬情緒的確不對勁。
手撫過她眉眼,動作小心的抱了她入懷,輕聲問:“怎么了?可是他說了什么惹你不開心的話。犬吠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可沈硯的話,的確,是讓云喬,記在了心上。
沈硯畢竟和云喬成婚多年,算是有幾分知曉云喬的軟肋。
女兒,自尊。
這是云喬最在乎的。
為妾,既損了女兒身份體面,也傷了她的自尊。
的確是云喬不愿接受的。
云喬垂著眼簾,抿唇沉眸了幾瞬。
腦袋埋在蕭璟懷中,悶聲問道:“你說,會給我名分,是娶我為妻,還是納我做妾呢?”
話落,露出一雙眼睛,看著蕭璟。
蕭璟手臂微僵,自然也知曉了云喬為何心神不寧。
他沉默良久,低嘆了聲。
他其實可以先騙云喬,他會娶她的,待哄的人和離后,入京時還不是由著他安排。
便是辦個假婚儀,糊弄糊弄,也能輕易將云喬騙過去。
只是,瞧著眼前人,純澈水亮的眼眸。
蕭璟不可自控地,想起沈家祠堂里,鮮血淋漓的她。
想起那個滿身傷痕,卻說,怕害了他的女娘。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純澈良善,天真柔軟。
他長于深宮,只見過心機縝密的高門貴女,從未見過這樣,性子純澈的女子。
蕭璟終究沒忍心再騙她。
他垂首挨著她耳邊,低嘆了聲道:
“云喬,我出身高門,家中規矩森嚴,只我一個嫡子,我母親性子嚴苛高傲,絕難接受你的出身做我正妻,你的性子,也擔不住高門主母的擔子。但是,貴妾,我可為你爭取。你放心,我日后定會娶個性子寬和待人,能容人的妻子,來日你進門,只要生下孩子,無論男女,都能在我府上站穩腳跟,保你一世榮華。云喬,即便是做妾,我也不會讓你比做沈家少夫人委屈。”
他說他不會委屈了她,可是他身為男子,哪里能明白后宅傾軋。
云喬微垂眼簾,沒有答話。
蕭璟指腹一點點在她臉龐碰著,耐心,也一點點消磨。
在他看來,他已經給了她潑天的富貴。
云喬不該猶豫才是。
沈家有什么好的,她的夫君沈硯待她,又有哪一點及得上他。
蕭璟耐心告罄,指腹停在她眼尾,托起她低垂的腦袋。
“云喬,體諒體諒我的難處。”
他說話一貫聰明,給一個甜棗,再給一個蘿卜。
讓云喬以為,他想娶她而不能。
云喬傻的像兔子,哪里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娶她。
在他眼里,揚州二嫁婦人,遠遠攀不上太子妃的位置。
他肯給個側妃,便已是潑天的恩惠。
若非那日祠堂里的景象,原本,云喬在他這,能得的,也只是個外室亦或并無位份的侍妾身份。
可云喬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她被他逼著抬首,看向他眼底。
抿唇,輕輕點頭。
“嗯,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知道他的難處了。
他不能娶她為妻,她也不能給他做妾。
一個女人帶著前頭夫君的女兒,給人做妾,能過成什么樣啊?
情濃時自然千好萬好,可以后呢,情濃能撐多久呢?
她不知道。
她不能讓女兒出身染污,也不愿意給他做妾。
只是這話,此時說出口,難免傷人。
所以云喬,緘默不語,只說她知道。
蕭璟以為她口中的知道,是答應了他,遂揉著她發絲,抱著她睡下補眠。
云喬窩在他懷中,闔上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