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心里如此想著,面上也流露出不悅。
云喬被他逼得抬首,那被他掐著的下顎處,已經有了指痕。
她看著蕭璟,卻想起那個在祠堂血水里,隔著淚雨看見的他。
她記得他趕來救她,記得他一次次在沈硯跟前,在沈家,總會護著他。
記得他,第一次同她講,她是個有血肉的人,而非物件。
云喬記得他的好,也以為他真心喜歡,也真心善待自己。
全然不知,在他心里,她究竟算是什么。
蕭璟的出現,讓被困沈家,已經忘了自己本來是什么樣子的云喬,被引誘出骨子里的叛逆和不甘。
私通,荒唐,深閨內宅夫人,枯槁的人生里,難得的放縱與斑斕。
的確讓她念念不忘,讓她不可自控地迷情。
可是,云喬還是逃不脫枷鎖。
她長在這個世道,見過為人妾侍,要過怎樣仰人鼻息的日子,她不愿意。
即便為人妻子,都不能確保一生保全體面,何況是妾呢?
但凡有一點選擇,她都更想,帶著女兒離開。
一輩子,過自己的日子。
清苦艱難些,也無妨。
而不是,從一個男人的家,輾轉,到另一個男人的家。
她一點點也不喜歡沈硯,所以沈硯做那些事,她并不會多難過。
可是她知道,她是喜歡眼前的人。
因為喜歡,所以也更加在意。
如果有一天,紅顏彈指老,情意漸消彌,她在他身邊做妾,難道,要賭他的良心,來求一份始終如一的善待嗎?
云喬怎么可能會愿意啊。
她眼眶微有些紅,還是堅定的朝蕭璟搖了搖頭。
輕聲道:“我……我知道,你待我很好,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只是,只是我……我真的不愿意給人做妾,日后同沈硯和離,我會帶著女兒尋個僻靜的地方過日子,就當揚州城遇見你的這些光景,是一場夢……”
云喬并不想同蕭璟入京給他做妾,她知道蕭璟日后會娶妻生子,屆時,她不能保證自己,不會難過,不會傷心,不會痛苦。
既如此,倒不如,就停在揚州。
一杯酒淺嘗即止,也許多年后還記得當時的醇香。
若真要喝得爛醉,不留余地,未嘗是件好事。
云喬話說的句句真心,蕭璟眼底卻浮過寒光。
好人?
一個金戈鐵馬,刀尖舔血,自小活在宮廷朝堂傾軋中的上位者,怎么會是好人呢?
此時的她,或許真的覺得,蕭璟是個極好的郎君。
在她眼里,他待她溫柔愛憐,處處珍重。
想必也以為,他是真心喜歡自己。
可她不知道,她得他青眼,初時,不過是因著這副肖似他青梅竹馬舊情人的臉。
更不知道,他骨子里,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蕭璟目光低寒,沉眸瞧著云喬,內室氣氛極冷。
云喬話落,伸手揪著蕭璟衣領處布帛,姿態柔順,試圖緩和這些話語帶來的氣氛凝滯。
可蕭璟的臉色,冷沉得沒有絲毫和緩。
他待她頗費心思,在她面前裝出溫雅郎君的樣子,可不是做賠本買賣的。
他做了的決定,她愿不愿意,都得接受。
蕭璟手捏著云喬下顎,將她半壓在了桌案處。
云喬后腰頂著桌沿,疼得蹙眉。
蕭璟目光緊鎖著她,另一只手握著她腰,掌心貼著她衣裳布料,手背抵在桌沿上。
他掌心的溫熱隔著夏秋時節單薄的衣衫,透進云喬皮肉。
云喬試圖掙開他的手,試圖躲他,卻被他緊緊抵在桌案和他身體之間。
往前,是男人堅硬胸膛,往后,是硌得人皮肉生疼的木桌沿。
她進也不得,退也不得。
只能紅著臉推他,喃喃道:“你弄疼我了,放開我。”
蕭璟不僅不放,桎梏她的力道,還更加的大。
在她耳邊,緩聲低嗤道:
“一場夢?云喬,你想的美。便是一夜春夢,尚且無法了無痕跡,何況你我確有肌膚之親,我既碰了你,你便該跟著我,給我做妾,有什么不好?你要一個人帶著你那孩子避居,傻姑娘,天大地大是不假,可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以為,你能自保嗎?別做夢了。”
他說的話過分,行徑也兇惡。
云喬被他說得面色難堪,眼里噙了淚。
她不知道,其實會說這樣話的蕭璟,行事強硬不容置喙的,才是真正的他。
云喬眼眶紅著,用勁推他卻像推一座山一樣,無法移動他分毫。
室內氣氛凝滯焦灼,靜得落針可聞。
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叩門聲。
護衛在門外也隱約瞧見主子抱著那貴人在桌案上,知道此時叩門怕是擾了主子,心下猶豫。
可事情實在緊急,他不肯耽擱,只能硬著頭皮上去叩門。
指節叩在木板上的聲響響起,蕭璟側眸看去。
那護衛恭敬垂首,腦袋也不敢抬,忙道:“主子,屬下有要事稟告。”
蕭璟掃了眼叩門的護衛,知曉侍衛此時叩門應是確有要緊之事稟告。
他蹙眉,抿唇道:“去院中等著,我稍后過去。”
話落,才松開了對云喬下顎的桎梏。
這短短的一會兒功夫,云喬下顎,已經被他捏出了個印子。
蕭璟低眸瞧著,下意識伸手撫過那紅痕。
“怎的這般身嬌肉貴,捏一捏就紅成這樣子。”
說話時,雖則語氣仍舊不好,卻又帶著些,他待她一貫的親昵愛憐。
云喬聽著他的話,眼眶里噙著的淚,突然就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