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內宅,沈硯回來后,進了自個房中便閉門不出。
沈夫人急匆匆地過來,徑直推門,問道:“今日如何?你父親那些同仁可有法子搭救?”
沈硯沒說話,只是坐在榻邊。
沈夫人臉色焦急,抬手推了他一把,怒其不爭道:“說話啊,你父親同仁可有給你出出主意?”
沈硯似是才回過神一般,難以啟齒道:“有人說,讓……讓云喬去求那欽差……”
一番話說得艱難,沈夫人的眼珠子卻霎時亮了起來。
“好!好好好,你爹能有救就行,讓云喬去,讓云喬去求那人,我家養了她這么多年,總也得有些用處!”
沈硯面色難看,似是下不了決心。
沈夫人見狀,猛拍了下他,教訓道:“怎么?你還舍不得?她又不是沒讓那欽差碰過,早不知滾過多少回了,還差這一回嗎?你可別忘了她背著你是怎么同那欽差私通的!”
這話一出,沈硯心里那點主動獻妻的羞恥之心霎時被壓下。
是啊,是她通奸在先,他沒要她性命把她沉塘浸了豬籠已是仁慈至極,如今要她再去伺候奸夫為他家謀些好處,又有什么呢。
沈硯自個兒給自己尋到好理由后,也不再猶豫,只是略有些不安地道:“云喬怕是未必愿意……要是鬧起來,再惹怒那人,豈非得不償失?”
他說著,沈夫人也覺得不安。
既然要用美人來求蕭璟網開一面,總要伺候得蕭璟稱心如意才行。
沈夫人在屋內來回踱步,半晌后,拉過兒子的手,交代道:
“你讓人去花樓尋相熟的人暗中買些烈性春藥來,再派人去以云喬的名義請那欽差。”
……
另一邊的小院里,云喬正逗弄著搖籃里的女兒。
約莫夕陽時分,沈硯跟前的下人來,說是有事讓她前去商量。
云喬以為是和離之事,交代小丫鬟照料女兒后,便同下人前去見沈硯。
沈硯臥房外,仆人寥寥無幾。
云喬跟著傳話的下人進門。
臥房里的沈硯抬眼望向云喬。
他的娘子緩步徐徐走來,映著身后的秋日草木,落霞余暉,漂亮極了,也無怪乎那位打京城來的貴人都迷了眼。
沈硯瞧得出神,眼睛有些直。
云喬眉心微蹙,抿唇道:
“你讓人喚我,是與我談和離之事嗎?”
清凌凌的聲音在內室響起,沈硯才如夢初醒。
他瞧著她冷淡的眉眼,思及今日要辦的事。
強裝鎮定,口中道:“哦,是,是要準備和你談和離之事,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寫和離書,你先磨墨,磨好了,告訴我怎么寫。”
云喬眉心微蹙,覺得今日的沈硯有些不對勁。
她沒說話,只目光緊盯著沈硯。
沈硯本就心虛,被她盯得直發毛。
自顧自地拿過一旁的茶壺,倒了盞茶,遞給云喬:
“秋日天干,喝口茶水。”
他說著話,眼睛仍不敢看云喬。
云喬目光鎖在茶盞上。
靜默了瞬后,突地看向沈硯。
沈硯可不是個體貼的人,怎會無緣無故給她倒盞茶。
“茶水里加了什么?”
她目光清冷,似冰箭一般,直直刺在沈硯面上。
沈硯臉色一白,好一會才喃喃道:“是……是春藥……你放心我不是要碰你,是那欽差,爹被他下獄了,我去求他,他家中下人說,他有一愛物在我手上,想來便是你了……我要救爹,只能出此下策,反正你和他早就有情,也不差這一回,你去替我好好求求他,救救爹行不行?”
他說著,甚至急得伸手去拉云喬衣袖。
自從沈延慶下獄以來,沈硯已經走投無路。
外地為官的幾個庶兄都斷了音信,想來也是牽扯其中在旁的地界關押。
昔日沈家故交好友官場同仁,他能求的都求了,實在無法,主意便打到云喬身上。
云喬聽著沈硯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沈硯,當日你知我私通失貞,揚要打死我以正門風,恨我讓你沈家蒙羞,如今,你卻要我去伺候他?”
瞧,這就是他們男人口中的禮教規訓嗎?
一切的條條框框,不過是維護他們作為既得利益者的權益罷了。
女人是他們的物件。
失貞的女人該死,是因為失貞女子的存在會損了男人的顏面。
而若是有別的有利可圖的,比顏面重要的事,他們連更無恥再下作的事,也做得出。
他們是真的在乎女人的貞潔嗎?
不,他們在乎的,是女子貞潔所代表的,男人的面子和利益。
云喬只覺得諷刺,搖頭擱下茶盞,便欲轉身離開。
“和離之事,你想好了寫封和離書送去我院中就是。昔日沈家的聘禮我如數奉還,只要女兒跟我。
至于那人……我和他已經斷了,不會再去求他。
你父親之事,王法昭彰,自有公論。
他……應當,也不是以權柄泄私恨之人,必定秉公辦理。”
秉公辦理?
沈硯怕的就是秉公辦理。
他爹的事,這些時日他也從沈延慶官場同仁中聽了個大概,心知若真秉公辦理,沈延慶難逃一死。
聞忙要拉著云喬勸:
“云喬……你不能不管爹啊,爹這些年對你不差……”
不差?
心知沈夫人磋磨兒媳,視若無睹五年,也算不差?
沈夫人,不過是沈延慶的倀鬼罷了。
沈延慶想要嫡孫,沈夫人便逼她求神拜佛,灌下去一碗又一碗的符水。
沈延慶瞧不上女娃娃,沈夫人自然也看不上女兒和孫女。
云喬搖頭失笑,并未停步。
眼看著就要踏出屋門,門外卻突地沖進來幾個體型健壯的仆婦。
那些個仆人手中拿著繩索就把云喬往屋內堵。
“與她廢什么話,既是不肯答應,綁了她硬灌就是!”
沈夫人怒聲喊道,那幾個仆婦當即上去就要捆云喬。
云喬被人用極大的蠻力推了把肩頭,她身子摜倒在地,膝蓋砸得生疼。
還未來得及反應,那極粗的繩索,就勒在了手腕。
云喬手腕被捆住,難以掙脫,心知今日是著了道,她強作鎮定,昂首道:
“你們就是硬灌了這藥,我也不會替沈家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