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娘笑得花枝亂顫,指了指云喬道:
“她啊,是命好,攤上了殿下那樣的恩客。
既年輕又俊俏,性子也溫和。
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可咱們這妓坊,最不缺的就是身世跌宕命途難堪的女子。
您帶著她,一間間妓子臥房過去,讓她一個個瞧著,那些女人,是怎么委身伺候,怎么忍辱茍活的,
看看昔日官家女,今朝落入泥潭,又是在什么難堪的人身下含淚承歡。
也讓她知道知道,惹怒了貴人,她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
我就不信,她能不怕不畏,不乖乖聽話。”
那花娘聲音落下,管事嬤嬤眼里暗光一閃,可見是聽了進去。
云喬人還艱難立在地上,那管事嬤嬤已然有了安排,冷哼了聲,吩咐那花娘道:
“你這法子好,既是你想出的法子,便由你帶著她去瞧,后頭那棟樓,二樓待客的房間,你帶著她走后窗的路,一間間地看過去,一個個人瞧過去,你且放心,貴人吩咐的事辦成了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花娘聞喜笑顏開,當即就拉著云喬出去。
云喬腿還疼著,人卻已經被拖了出去。
她滿額頭的冷汗,唇色發白,人搖搖欲墜,被強拽著往前走。
人還沒上二樓,只是走到扶梯拐角,耳邊便已全是那齷齪不堪的聲響動靜。
云喬抿唇頓步,不肯再走。
那花娘卻硬是拽著她前行。
云喬膝蓋有傷,此刻自然敵不過花娘的力道。
她被花娘拖拽著,上了二樓的扶梯,繞到那妓房后窗的廊道上。
夜色中廊道昏暗,兩人的身形隱匿其中,并不算顯眼。
那妓坊后窗,個個都打開著,透出里頭的燈火燭影,也泄出許多的齷齪聲響。
這大開的門窗,也是官妓坊折磨人的手段。
官妓坊不比旁的青樓柳巷,這里的女子,大都是正經官家女子出身,有些家中出事前,還是高門貴女大家宗婦。
如此出身女子,自然清高持重。
官妓坊要她們在行房伺候恩客時大開門窗,就是存著羞辱折磨她們的心思。
好將她們身上良家女子的自矜自持消磨干凈,將人變作這樓里,沒有自尊的尋常妓子。
云喬被花娘拖著上樓,行至頭一間房,目光愣愣地瞧著那窗戶里頭的女人。
這花娘還算計著,要云喬一間間地瞧過去,可云喬只看到頭一個內室的景象,就已然渾身顫得不成樣子。
那是個生得很漂亮的姑娘,眉目清雅如蓮,身上卻沒有半點衣衫遮擋,全是臟污傷痕
被迫跪在妓房的磚石地上,一身的傷,腿間都是鮮血,笑容卻嫵媚討好。
只是云喬,還是瞧見了她笑眼中,藏著的那滴眼淚。
云喬瞧著她身下的血色,瞧著她的笑眼,卻不可自控的流淚。
有那么一瞬間,她像是在那女子身上,看到了柳姨娘的影子。
是被迫在沈延慶那腐朽的身軀下,噙淚含笑承歡的柳姨娘。
是那一天未著寸縷,被活活打死的柳姨娘。
一地的血,沒有一點尊嚴的女子。
云喬喉頭似灌了熱油般,她說不出話,看著那屋內女娘,目光悲憫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