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姑蘇李園。
微雨點點,煙霧朦朧。
廊下樹影里,蕭璟緩步徐行,臉上仍戴著那副面具。
遠處,李園廂房內。
滿頭大汗的李呈,手撐著個拐杖,艱難從輪椅上撐起,撩起的褲腿,骨肉里嵌著鐵棍,血肉和鐵銹混在一起,格外可怖。
他試了一次又一次次,始終不能勉強站立。
抬眼時,隔著窗欞瞧見了遠處徐行的蕭璟,動怒將手中拐杖猛砸在了石墻上。
“主子……您息怒……太子已經來了,要不,就坐輪椅出去見他一面?”
下人試探地問,李呈卻沒應。
“蕭璟一貫多疑,若見我腿殘成此般模樣,難保不會對我身份起疑?!?
他對外只說是半月前不小心墜馬,這才需得坐輪椅養傷,可蕭璟若是見他這般殘廢姿態,難免不會疑心。
原本腿中嵌著鐵棍,是能勉強站立一刻鐘的。
故而李呈才請了蕭璟過來。
只是昨日傷口感染,情形加重,今日,卻站不起來了。
李呈眼瞧著蕭璟越走越近,只得無奈地閉了下眸。
咬牙吩咐道:“安排個放心的人,過去接待他,談切記謹慎,莫要引得蕭璟生疑?!?
話落,頹唐跌坐在輪椅上。
李呈親信的庶弟,李家的二公子,接了吩咐前去招待蕭璟。
李園晚風樓,下頭人影憧憧觥籌交錯,李家二公子親自前來招待,引著蕭璟上了二樓。
蕭璟身邊隨行的貼身護衛,腰間佩劍,緊隨其后。
上了二樓拐角,李二公子拱手告罪道:“您見諒,家兄昨夜染了風寒,眼下正燒著,實在是無法接待您,便交代了在下來迎您?!?
蕭璟想起舊日李呈的確是個體弱的藥罐子,并未生疑。
只招手換來一個護衛,從護衛手中接過盒子,遞給李二公子道:“聽聞令兄數月前喜得麟兒,彼時抽不出空賀喜,今日碰巧到了姑蘇,略備了些禮,勞煩公子轉交令兄?!?
李二公子接過禮盒,遞給手下人,忙就引著蕭璟落座。
面色卻訕訕。
李呈喜得的那麟兒,不足一月,就死了。
這李二公子,可是親眼瞧見那被人活生生掐死的嬰孩尸體的,此時面色難免有些撐不住。
思及李呈那要他說話務必謹慎地交代,李二公子也不敢多,只訕笑了下,收了禮盒,便引著蕭璟落座。
晚風樓上,蕭璟緩身落座,掃了下頭。
李呈人不在,蕭璟自個兒在這,也是無甚意思。
略喝了幾杯淡酒,便已有些乏味。
李二公子在旁陪酒,見狀心思暗暗盤算著,適時道:
“這李園是祖父請江南名家費心所造,耗時數十載,貴人可要去下頭一觀?”
晚風正盛,夕陽西沉。
夜幕初升時分,又籠著朦朦細雨,確是極美。
蕭璟頷首應下。
李園里,處處亭臺樓閣,風雨畫廊。
微雨朦朧中,江南韻致十足。
人行在廊下觀雨,那啪嗒聲陣陣的雨滴,也落不到身上。
晚風樓下一角,蕭璟立在檐下,神色淡淡瞧著眼前濛濛細雨。
突地,一個人影,混在江南園林景致中,落進了蕭璟視線中。
不遠處,沈硯在雨中疾走,步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