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東宮來的一路上,晚風拂面,秋夜溫柔。
蕭璟今日心情甚好。
“云姑娘小廚房那邊的廚娘說,今日備了殿下喜歡的秋膏蟹呢,是打南邊送來的,秋日用著正好。”
蕭璟喜好輕易不外露,這秋膏蟹,是他少時迷惑曾給他下過毒的皇兄時尋的幌子。
那幾年裝得多了,后來宮里眾人竟真以為他喜食此物。
蕭璟對膳食上一向是沒有什么喜惡的,也懶得多費心思,就由著下頭人如此以為。
此時他聽著身邊跟著的內(nèi)侍說話,心思卻飄得有些遠。
突地停步問:“蟹性寒涼,女子多服傷身,叮囑小廚房,日后不要備此物。告訴小廚房的人,一應(yīng)膳食,照著姑娘的喜歡做就是,不必顧忌孤。”
他話落,才繼續(xù)往前走。
人已經(jīng)到了云家后門,才瞧見那去取避子藥的奴才。
“東西呈上來吧……”
那來送避子藥的奴才腿都站不穩(wěn),哆哆嗦嗦地把藥物從袖中抽出,跪在地上呈給蕭璟。
蕭璟伸手拿過,一眼就看出這奴才不對勁。
他第一時間是懷疑有人買通了這奴才在藥里動了手腳。
于是撫了下手上藥盒子,狀似無意般開口:“今日去藥坊,可有什么異樣?”
下頭跪著的內(nèi)侍聞心頭畏懼更重,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渾身抖得厲害。
蕭璟蹙眉,掃了眼那奴才又看向了手中藥盒子。
若真要買通奴才殺他,起碼這奴才做完了事,面上得是個鎮(zhèn)定神情。
慌成這樣,事還沒做成,就先自己暴露了。
倒是稀罕。
可這內(nèi)侍既流露異樣,蕭璟便已動了疑心,不可能不查。
他不打算再用這盒子藥。
沉聲道:“把他押下去,嚴加看管,好生審問一番,看看是做了何背主之事,才如此心虛。”
那內(nèi)侍面色慘白,心知瞞不住了,跪在地上磕頭告罪,連連道:“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奴才絕無叛主之心,是方才在藥坊,那藥坊伙計跟了奴才陳晉的令牌,奴才這才心神慌亂。”
邊說,邊從袖中抽出令牌呈上。
那是一只銘牌,東宮的物件。
東宮護衛(wèi),人人身上皆佩此牌。
牌上刻著護衛(wèi)的名字。
而這牌子上,刻著的名字,是陳晉。
陳晉……
蕭璟看到這個名字,一整日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他實在,實在,不愿意瞧見這令他厭惡介懷的名字。
即便僅僅是聽到這個名字,眉眼間的冷意也驟然更濃了幾倍。
他臉上覆著冷意,壓低了聲音,似是并不愿意驚動前頭院子里的云喬。
“一塊兒令牌而已,怎會讓你如此惶恐,是否還有旁事遮掩?”蕭璟垂眸看向那內(nèi)侍問著話。
內(nèi)侍心道果然瞞不過主子,想起那在藥坊聽到的話,愈發(fā)害怕,哆哆嗦嗦抖得也更厲害。
“是……是還有旁事……”內(nèi)侍嚇得半點頭半點視線都不敢抬。
“說!”蕭璟話音臉色已是極冷。
內(nèi)侍此時不敢再隱瞞,伏在地上,如實道:“此次去藥坊那藥,伙計給了我陳晉此前落下的令牌,還……還道是,拿避子藥時落下的。”
蕭璟聽著,臉色陰沉。
他手還捏著那一盒子,恐傷了云喬身子,買來給自己用的避子藥。
“何時取的藥?”他寒聲問。
內(nèi)侍知道的并不清楚,只得搖頭。
蕭璟抬眸看了下一步之遙的落梅院,臉色陰沉地滴水。
終是背身離開,未往院子里頭踏。
“去藥坊,提那家藥坊的人來見孤。”
“不必告訴云喬孤今日來過。”
他話落,大踏步走著,過門而不入。
院落內(nèi),那守在門口迎人的仆從見狀,皆不解其意。
房間里,云喬正半蹲在榻邊,給女兒系著衣帶。
“長得這般快,衣裳又小了。”她溫低語,眉眼間都縈著慈愛。
“那阿娘給囡囡做新的衣裳穿,要最時興,最漂亮的新衣裳。”小娃娃撲在云喬懷里撒嬌,嚶嚶道。
云喬愛憐地揉了揉她腦袋,抱著人去了擺膳的桌案旁。
她同囡囡一道落座,望了眼天色,久不見蕭璟人,蹙眉不解地問身邊人:
“殿下呢?不是說今日晚膳要過來用嗎?怎還不到?”
內(nèi)室里伺候的下人,并不知道方才落梅院外頭發(fā)生的事情,自是不知蕭璟為何不到。
“對啊,往常這個時候,也該到了,許是東宮有什么政務(wù)絆住腳了,姑娘莫擔心。”
云喬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心里總覺得莫名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