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喬冷笑了聲,用那血肉模糊的手,一掌扇在了趙兮兒臉上。
而后,聲音嘶啞道:
“姑娘,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
你殺了我,即便他不知道兇手是你,也必然會忘不了死在他正興頭上時候的我。
前有那位明寧郡主,是他頭頂明月,你難道,還想要一個死去的我,成他心底朱砂嗎?
姑娘,你若是聰明,就該留我一命,等他厭了膩了。”
周遭的奴婢被云喬驟然暴起拽著鞭子,抽了趙兮兒一耳光的事震驚,一時愣住。
那趙兮兒被云喬拽著衣領,掙不脫來,怒聲喊周遭的奴才們道:“都瞎了不成!還不快把這賤人給本小姐拉下去!扔到后山喂狼。”
這回,下人們總算回過神來,幾個人趕忙上去控制住云喬,把云喬拽到了一旁。
莊子的奴才不知云喬真實身份,還真要將她拉去后山。
趙兮兒身邊跟著的婢女,卻目露猶豫。
這樣一個太子尚在興頭上的女人消失,太子絕對不會不尋人。
這京城,這普天之下,可都是皇家的地界。
太子監國理政,坐鎮京城,若是鐵了心想找一個,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尸,不可能找不到。
屆時若是查到,是誰動手殺的這女子,太子定然不會放過。
趙兮兒是皇后的親侄女,定然不會有性命之憂,可他們這些底下辦事的奴才,卻是必死無疑的替罪羊。
婢女低垂著頭猶豫再三,開口勸趙兮兒道:
“小姐,您可想清楚了,這女人畢竟是被貴人親自帶到京城的,眼下又正受寵,若是真殺了他,來日貴人查了出來此事與小姐您有關,豈不損了小姐您和貴人的情分。何況,方才那女子說的話,確有道理。”
趙兮兒面色冷凝,垂眸思量著。
末了,咬牙道:“先把她關著。”
話落,帶著婢女出了柴房。
婢女跟著出去時,看著云喬狼狽可憐的模樣,目露不忍,卻也不敢貿然有什么動作,只跟著趙兮兒出去了。
云喬伏在地上,知道自己暫時保住了性命,卻仍不敢掉以輕心。
那位小姐,心狠手辣,行事跋扈,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如今留了她性命,定然也會尋旁的法子折磨她。
她不知道這里是哪里,外頭守著那小姐的人,她也逃不出去。
至于蕭璟,她是自己偷跑出來,蕭璟壓根不知道她在何處。
即便知道,他應當也不會為著自己這么榻上消遣的玩意,將他的未婚妻子如何。
云喬目露絕望,疲憊地掩面低泣。
外頭日頭漸漸西斜,到黃昏時墜入西山。
天邊升起一輪明月,月光透進柴房的窗欞。
落在一道道血痕鞭傷交錯的云喬身上。
將她襯得哀婉凄艷,可憐至極,讓人心顫。
……
夜色濃沉后的蕭璟私宅,燈火通明。
蕭璟坐在桌案前,熬到天色黑透,不曾合眼,眼睛都泛出紅血絲來。
金吾衛首領從外頭走來。
“人呢?找到了嗎?”
“回稟殿下,未曾尋到,京城已經封城,下官帶著手下人,找遍了京城各處街道巷子,沒尋到人。”
“封了城門找到半夜,你告訴我找不到人?好端端的大活人,還能無故消失了不成!”咬牙壓著怒火,額頭青筋卻已崩起。
方一起身,身子卻猛地一晃,險些倒在一旁,撐著桌案才勉強站立。
他連著兩夜未曾合眼,白日還在大理寺翻閱卷宗,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伺候的嬤嬤候在屋門外瞧見,心下擔憂。
那金吾衛首領被主子怒火震住,暗道那位姑娘看來真是主子心頭好。
蕭璟手捏著眉心,強壓著額頭炸開般的劇烈疼痛。
此時已是深夜,天際上明月高懸,內室里燭火搖曳。
他人坐在桌案前,燈影落在臉上,半明半暗。
嬤嬤低著頭不敢語,奉了茶給內室點上安神香,便退了出去。
內室里安神香繚繞,蕭璟眼底血絲密布。
他揉著發疼的額頭青筋,疲憊闔眼。
連著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他是肉體凡胎,又非是鐵打的身子,哪里能扛得住。
安神香一點點燒著,良久良久,蕭璟才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漸漸昏沉。
……
另一邊的京郊莊子里。
云喬仍被繩索捆著,扔在柴房內。
夜里又涼又冷。
她渾身凍得戰栗,又被傷口的疼,折磨的不堪忍受。
疲憊又虛弱的抬眼,隔著打開的柴房木窗,望向天際的明月,眼里的淚光,一再閃爍。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這樣對她。
明明她一生良善,從不為惡。
為何卻要受這樣罪。
蒼天真的有眼嗎?舉頭三尺真的有神明嗎?
如果有,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她有做錯過什么嗎?
云喬昂首望著月光,眼里的淚珠,被月色映得斑駁。
身上重又綁上的繩索捆得極緊,她一再地掙扎,卻只是讓那麻繩把她身子上的傷處,磨得更疼。
云喬在周身蔓延的疼意中,痛苦,又絕望的閉眸。
……
京城內的蕭璟私宅。
撐著額頭在桌案前和衣淺眠的蕭璟,突然從夢中驚醒。
一身的冷汗。
他氣息喘得厲害,手都微微發抖。
眼前仿佛還浮現著,夢里瞧見的那一幕下的云喬。
一絲不掛的女人,被繩索困住,滿身的傷,血與淚交融。
那樣漂亮的她,那樣脆弱的她,那樣,經不起磨折的她,
在血水里望著月色泣淚,絕望又無助。
蕭璟手一再的抖,心慌亂的厲害。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倘若遇險,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毫無還手的能力。
夢里的那一幕太過真切,也太過刺眼。
蕭璟眼眶紅的厲害,不敢想,什么樣的地界,會把云喬扒光了拿繩索捆起來打,更不敢想,若是云喬落到那樣的地界會怎么樣?
她生的那樣好看,落在煙花巷里,旁人怎么會放過她。
蕭璟閉了閉眸,顫著手起身,推門出去,喚了奴才過來,低聲交代道:
“傳信給金吾衛首領,在京城內外細細尋人,除卻市井街巷,百姓人家外……”
蕭璟說到此處,嗓音艱澀至極。
攥著掌心,咬牙才接著道:“除卻這些尋常人家外,安排人手在京城的花柳巷妓院青樓里也找一找,若是……若是”
他說著,喉頭還是澀得厲害,強壓下心里亂成一團的情緒。
啟唇道:“若是人當真……把沾染了她身子的人,都給孤殺干凈,將她好端端的帶回來,告訴金吾衛首領,孤只要他把人活生生的找回來,至于其他的,都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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