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心下連連嘆息,目光略帶些悲憫同云喬道:“夫人莫要憂心,他福大命大,不會有事,倒是您驚懼過度,還是安心在此處靜養的好。”
這和尚話落,便拱手告退。
自這日后,一連數日,未有半分消息傳來,云喬也被護衛盯著,不能踏出這地界。
她總做噩夢,夢里來來回回,都是他一身的血。
連日驚懼難安,人也憔悴了不少。
護衛盡忠職守,不會放她回去,她即便想冒險回去看蕭璟,也不能。
整日枯等在茅屋下,盼著得一個他已平安無虞的信兒。
蕭璟戲做得太真,而她,又太信他。
所以,只顧著擔心他,絲毫沒有去想那些端倪之處。
這日清晨,當日送云喬來的護衛離開,換了個女護衛過來。
那女護衛,正是從前夜里,送云喬往返沈家和蕭璟住處的人。
云喬人正立在窗下,瞧見來人,眼珠子亮了下,急忙出門往小院柵欄外走去。
“是他平安無事了,讓你來接我嗎?”她問新來的女護衛。
護衛搖了搖頭,如實道:“主子眼下昏迷未醒,是嬤嬤得知主子將您提前送了出來,想著男子做護衛到底不便,讓奴婢來貼身伺候您的。”
云喬聞眼里亮光灰暗了下去,抿唇沒再語。
距離此處稍遠的高處,暗中跟著護衛前來的趙琦,遠遠打量著云喬,目光審視。
此女,肖似明寧郡主。
“她是誰?”
被喊來跟著的護衛只能如實道:“她……她是沈家少夫人,也是……也是殿下寵姬……”
護衛話落,趙琦臉色凝重,目露懷疑。
思量了瞬,吩咐道:“命人去請嬤嬤到殿下住處,旁地同這個女子到殿下身邊相關的人,一并抓來,我回去后親自審問!”
……
此時的云喬,并不知道有人在暗處監視自己。
她聽了護衛的話,目光灰暗得厲害,一直沒說話。
前頭山門石階上,有人正下著佛階。
“這落霞寺平安符,可真是靈驗,郎中都說孩子活不成,我來此處求了平安符沒幾日她竟轉危為安,想是神佛庇佑,今日好生來了還愿謝恩,捐了些香火錢……”
“是啊,江南百寺,獨此間菩薩最靈,才香火最盛……”
話音落進云喬耳中,她抬眸看向前頭的石階。
她不知道那平安符,究竟有沒有用處,
也不知道,世上到底有沒有神佛。
可是此刻,站在山腳下,看著那層層的佛階。
她卻盼望,能有神佛。
所有人都對她說蕭璟不會有事,可云喬卻總是想起那塊兒,他攥著她手,剜掉的血肉。
她怕他死,她更不想他死。
這些年里,云喬在沈家吃盡苦頭。
他們說,能嫁進沈家是她幾輩子的福氣,再苦,也得熬下去。
他們說,沈硯再紈绔再不堪,總沒真要打死她,忍一忍,就過去了,全天下的女人,誰不是如此呢。
只有蕭璟會同她講,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該是任人打罵的物件。
他是這些年里,待她最好的人。
她想要神佛庇佑這樣好得他平安。
佛階就在眼前,那一行人說著話離去,云喬提裙踏上了山階。
護衛見狀趕忙攔道:“這可有一千多層呢,姑娘驚懼憂思數日,身子正虛著,哪里登得上此山……”
云喬搖頭,婉聲同護衛道:“無礙的,從前在沈家,剛生了女兒,沈夫人便讓我來此敬香求子,那時我徒步上過這佛階許多次,雖是折磨人,可咬咬牙,總能撐過去的。”
從前被沈府逼著上這佛寺敬香求子時,也被這佛階折磨得腿上膝蓋落了些細碎的毛病。
這事旁人不知,可她自己偶爾膝蓋隱隱發疼,總是清楚的。
此時,卻還是想,登上這佛門前的石階,給蕭璟求一枚,或許可能有用的平安符。
她見不到他,也幫不了他,無能為力時,還是只能寄望于神佛。
云喬在此遭過許多次罪,
那些罪,是沈家,對她生不出兒子的懲罰。
她也對這上千層的石階,本能的厭惡。
如今,卻還是爬了上去。
一層又一層,日頭當空,云喬額頭汗珠冰冷。
不知多久過去,才總算是登上寺門。
她腿彎處,抖得厲害。
勉強撐著,委身垂手敲打酸痛的腿膝。
景慧遠遠瞧見她是先是一愣,隨即就迎了上去。
“施主您怎么來了?”
云喬身子骨本就不佳,生了孩子后又未曾好生調養,眼下硬撐著登山,已然說不出話來。
護衛回話道:“姑娘方才聽說此地平安符靈驗,掛念主子安危,便想給主子求個平安符。”
景慧在這寺里出家多年,自然清楚這寺里的平安符,若是要求,可不是輕松之事。
先是徒步登山到山頂寺廟,
進了寺里,需得再到求符的殿宇里,也還要爬不少的階梯。
進去后,又要在殿里跪到日落,才算心誠意至,方能求得那符。
雖則此處的平安符在揚州市井傳聞中極為靈驗,可來這一趟求個平安符,那真真是遭罪極了。
他瞧著云喬打顫不止的腿,暗道蕭璟真是作孽。
沈家這位少奶奶,生得美艷絕倫性子又溫柔,如此惹人憐愛的女娘,蕭璟竟也忍心哄騙。
他做一場苦肉戲,倒還得這身嬌體弱的女娘,遭這般的罪。
這樣的好性子,落在蕭璟那廝手里,怕是有的被欺負。
云喬趕著去求平安符,揉著腿緩了只一會兒,就往寺廟上頭的階梯走去,又上了求平安符的佛殿。
佛殿內香云繚繞,她在殿中跪了大半日。
直到日落時分,太陽西沉。
才扶著僵硬的,已經痛到麻木的膝蓋勉強起身。
符紙在寺廟里專門的殿閣,需得去尋院中小沙彌來取,云喬腿麻木得厲害,難以走動。
只得招來護衛吩咐護衛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