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前一日晚間,云喬伏在窗欞,瞧著窗外越來越圓的明月。
她其實并不能確定,明日見到太子殿下,結果究竟是什么。
也許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她能有機會和女兒團聚。
又或者,那位太子殿下和蕭璟關系極好,并不會幫她。
她伏在窗欞上瞧著頭頂的明月,
也看見了遠處的屋檐墻角上,立著個守夜的護衛。
玄衣佩刀的身影被月光映得飄搖俠氣。
想起明日未卜的結局,云喬抿了抿唇,提裙推門走了出去,停步在屋檐下。
“云姑娘有什么事尋屬下嗎?”
云喬抿唇未曾開口,心底卻有猶豫躊躇。
她怕明日若是事不成,女兒會因她再受牽連。
可陳晉,畢竟是蕭璟的人,未必肯幫她。
云喬心下嘆息,沒開口,搖了搖頭,便準備回房。
陳晉下意識抬手,拉住了云喬手腕。
只一瞬,立刻放開。
恭敬告罪道:“屬下一時情急,冒犯姑娘了。姑娘有什么吩咐,直就是。”
云喬手腕皮肉嬌嫩,當即紅了。
她思量再三后,解下身上的一枚玉佩,遞到了他手上。
“陳護衛,我有個女兒,不知現下被安頓在何處。明日之后,若是我無力尋她,不能見她,來日陳護衛若有時機見到她,可否代我將這枚玉佩給她,倘使她有個什么萬一,您若有余力,還請稍稍護持幾分,云喬感念不盡。”
陳晉低眸看向掌心的玉佩,以為云喬是因為要入東宮,無法再照拂從前的孩子,才托他送這玉佩。
低首應了下來。
云喬溫道謝,回了內室,和衣歇在榻上時,等著明天的到來。
……
另一邊,一匹快馬自江南駛入京城,夜深時抵達東宮門前。
風塵仆仆的護衛翻身下馬,懷中抱著一個費心包裹妥當,奔波千里也不曾有分毫損毀的長條木箱。
“可算是來了,這幾日,殿下都催問幾回了,就怕你趕不及在十五之前回來。”門口的內侍瞧見人抱著東西來了,忙迎上前去。
“快別說了,趕緊帶了我去見殿下,這路上跑死了四五匹馬,緊趕慢趕才算是在今日夜里趕到長安……”
東宮內殿里,蕭璟正聽著下人稟告說。
“殿下,奴才已經按著殿下吩咐,準備了個宅子安頓云家人,您瞧是何時安排云姑娘見一見家里人?”
蕭璟抿了口杯中茶水,隨口道:“明日宮宴結束,把人接進東宮,讓云喬見上家人一面。去江南畫像的人呢,而今到哪了?”
問聲剛落,外頭便響起了內侍和護衛的步音。
“來了來了,護衛帶著畫像已經到了。”
內侍將護衛引進殿內,蕭璟目光落在護衛懷中抱著的那長條木箱子上。
“在江南鎮子上的沈硯和那小丫頭現下如何了?”
“沈硯自家中變故后,似變了個人一般,一心照料女兒,待孩子處處傷心,只是他身子虧空日日咳血,盯著的人說,或許不必等到一兩年后動手,就熬不住了。”
蕭璟微微頷首,沒再問什么。
那孩子畢竟是沈硯的骨肉,如今沈家滿門覆滅,沈硯待那孩子看得緊要些也是正常。
他低眸取出木箱子里那卷畫像打開。
畫像里是樹蔭下趴著玩鬧的小娃娃。
那孩子長得也是真快,短短幾個月,就似長大了許多一般,眉眼間,活脫脫就是小一號的云喬。
畫像中,沈硯則立在遠處,遠遠望著那玩鬧的小丫頭。
蕭璟握著畫軸的手,微微用力:
“孤只說畫一幅那小丫頭的畫像送來,為何沈硯也在上頭。”
蕭璟神情淡淡,可護衛還是慌忙叩首告罪。
“這……屬下是在江南現找的畫師畫的,許是那畫師不知曉個中緣由,便照著當日場景畫了,屬下回來得急,唯恐趕不上十五前到京城,也沒細看畫像……”
蕭璟倒沒再說什么,卻將畫像攤開擱在桌案上另外鋪開了張畫紙。
他提了畫筆俯身,照著畫像里的小丫頭,一筆一劃復刻在新的紙頁上。
笑鬧玩耍的小丫頭,趴在樹蔭下,可愛喜人。
即便是蕭璟那般介意她是云喬和沈硯所生孩子末了,也覺這小丫頭生得著實討喜。
紙頁上略去了沈硯,只一個小丫頭在樹下玩鬧。
他筆鋒頓了幾瞬,又添了個坐在樹下搖椅上瞧著小丫頭的女子。
畫筆停下那瞬,女人的臉在紙上落就。
正是笑眼彎彎眉目嫻靜的云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