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子拿錢伺候人,沈硯又是慣常來的熟客,她自是不敢多嘴說些什么,只心下暗誶沈硯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尋花問柳卻連窯姐兒都喂不飽。
下頭隨侍蕭璟身側(cè)的侍衛(wèi),遠遠瞧見沈硯出了房門,嘖嘖笑了幾聲,在蕭璟耳邊嘟囔道:“一刻鐘都不到人就出來了,這沈家少爺,原是個銀樣镴槍頭……”
侍衛(wèi)話音落下,蕭璟抬眼往樓上看去,果然見那沈硯腳步虛浮的下了樓。
蕭璟和沈硯視線相遇,那沈硯認出他是方才自己推門時瞧見的人,約莫估算了下時辰,以為蕭璟和自己一樣是個體虛的,頓生親近之意,拎著酒壺落座在蕭璟跟前。
醉意熏熏道:“我瞧公子你體格健壯,原以為是個習武之人,沒成想,竟也和我這般身子不堪用。”
話落還打了個酒嗝兒。
侍衛(wèi)聽罷,當即握住腰間刀劍,欲要動手削去沈硯舌頭。
蕭璟卻攔下侍衛(wèi)動作,順著沈硯的話應和。
一來二去幾推杯換盞,十余盞酒跟著又下肚。
蕭璟本就海量,不過微醺幾分,卻將沈硯灌得大醉,全無半點清醒意識。
那沈硯喝得迷糊,暈乎乎地打量了眼蕭璟周遭,不見那廂房里撞見的女人。
帶著酒意不懷好意地笑問他道:“賢弟,方才屋里伺候你那妓子呢?怎不見人?”
蕭璟視線低垂,瞧著手邊杯盞,淡笑了聲應道:“她啊,伺候的不錯,我便為其贖了身,送回我府上了。”
沈硯聞大為遺憾,口中又道:“原是如此,待得賢弟膩味,可否轉(zhuǎn)手賣于我玩上幾回爽利爽利,賢弟放心,銀錢這塊兒必不會少你。”
蕭璟臉色不自覺地陰沉了幾分,沒有應話。
沈硯卻沒察覺不對,自顧自道:“賢弟可知,我今日為何貿(mào)然推門?原是伺候你的那妓子,聲音同我家中夫人一般無二。”
此入耳,蕭璟捏著杯盞的手微滯。
他抬眼打量著沈硯,唇角掛著冰冷笑意,淡聲問道:“當真?”
沈硯點頭應是,又打了個酒嗝兒。
才道:“確是一般無二,只是我那夫人,不解風情似木魚一般,全無半點樂子,遠不如花樓婊子討喜,白生了副活色生香的身子,活似個泥像般沒勁兒,也無甚趣味。”
沈硯口中作踐云喬的話語說的過分,半點也不顧及結(jié)發(fā)妻子的體面。
就連一旁蕭璟的侍衛(wèi)聽罷都為那沈家少奶奶不平。
蕭璟眼底冷的愈加厲害,似是不經(jīng)意般拂落手邊杯盞,卻用了幾成內(nèi)力。
眼瞧著那杯盞砸在沈硯腿間,疼得沈硯猛地蹦起,蕭璟臉色才稍緩。
面色掛著不及眼底的笑,抱歉道:“實在對不住,竟不小心傷了兄臺身子。”
沈硯吃痛,罵了幾句,拎起一旁杯盞就要砸向蕭璟。
卻突聽得蕭璟身旁侍衛(wèi),喊了句“世子爺小心。”
沈硯不知蕭璟底細,又不敢惹了京城世子,恐招惹了哪位權貴,只得擱下杯盞,捂著傷處,一副狼狽難堪的樣子,漲紅了臉。
蕭璟裝出一副愧疚難安的樣子,一再道歉,主動道為他請個郎中醫(yī)治。
郎中看過說無甚大事,沒傷了根本。
蕭璟又提出親自將沈硯送回府去。
沈硯以為他是京城來的世子,哪里敢多,只巴望著攀上這門權貴,日后官場上也好有些門道。
強忍著疼,讓蕭璟帶人送自己回了府。
沈府里,云喬輾轉(zhuǎn)反側(cè),想到花樓里蕭璟那句她日后自會知曉他究竟是誰的話,就惴惴不安。
難不成,他還存了要來糾纏自己的心思。
云喬思來想去,越想越怕。
心中煎熬不知多久,好不容易將這事壓下,卻聽得門外丫鬟稟告。
“少奶奶,少爺人剛回府,好似是在外頭受了傷要好好養(yǎng)著,夫人說柳姨娘慣會纏磨少爺,恐又傷了少爺?shù)纳碜樱屔贍斶@段時日都宿在咱們院里,您快些收拾梳洗一番,迎人去吧。”
云喬想到今日沈硯是在花樓尋歡作樂,想不通他能如何傷著,卻也著急忙慌地起身收拾。
低首瞧見自己頸間仍未消去的青紫痕跡,暗道棘手,忙從榻邊衣架子上取了件嚴實衣裳,將自己渾身裹得嚴實,半點不露皮肉。
又吩咐婢女將頭發(fā)梳成往日刻板老氣的模樣,還在臉上撲了層厚重脂粉,刻意做出莊重模樣。
匆忙收拾妥當后,外頭的奴才又來稟話。
“少奶奶,公子傷得有些厲害,是公子的友人將公子送來的,聽聞公子那友人,是京城國公府的世子爺,身份很是貴重,萬萬要好生招待,現(xiàn)下貴客就在待客廳里,您去迎公子時,可要留意著些。”
京城侯府的世子,緣何會同沈硯認識?
云喬心下不解,一時卻也想不了太多,只得吩咐婢女備上一壺上好的茶水,親自送過去。
此時正是夕陽時分,天邊晚霞紅透,云喬穿得嚴實,走動間熱出了一身的香汗,臉上也沾了不少的汗意,將面皮上厚重脂粉洗得斑駁,弄得妝面更是難看臟污。
她走進廳內(nèi),恭敬喚了聲:“妾身見過夫君,見過世子。”
廳里頭,云喬的夫君站姿怪異,臉色討好地和一旁背身而立的男人說著話。
云喬匆匆看了眼,只覺那長身玉立的背影,好生眼熟,卻又一時沒想起來,何時見過。
她不敢多看外男,匆匆瞧了眼后慌忙垂下頭來,沒瞧見蕭璟轉(zhuǎn)過身來,更不知道,那轉(zhuǎn)過身來的男人,正是那個屢屢欺辱于她的登徒子。
倒是沈硯,聽得她喚后,看向捧著茶盤的云喬,掃見她夏日仍穿著嚴實,又梳著老氣橫起的發(fā)髻,眼神露出幾分嫌惡。
呵斥道:“怎么來得這樣遲!還不快給世子爺奉茶!”
語間哪里像是對著結(jié)發(fā)妻子,倒像是對家中隨意使喚的婢女丫鬟一般。
沈硯話落后,蕭璟臉色都冷沉了幾分。
云喬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捧著茶盞,碎步近前,呈到蕭璟跟前。
柔聲恭敬道:“世子爺請用茶。”
她話音輕柔恭順,全無前幾回在他跟前的張牙舞爪,蕭璟心內(nèi)沒來由的堵了氣一般。
略有些煩躁,瞧著一副柔順姿態(tài)的云喬,聲音微冷問一旁的沈硯:“這便是你家夫人?”
沈硯還未應話,云喬聽得蕭璟話音,臉色卻白了瞬。
她想起了那背影為何眼熟,更清楚這道聲音曾經(jīng)對著自己說過多么輕佻的話。
云喬白著臉昂首,抬眸看向跟前的人。
在瞧見他的面容后,驚得摔了手中茶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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