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喬半跪在鮮血淋漓的地上,緩緩伸手,觸到柳姨娘死前仍舊緊睜著的眼睛。
她原本想為死不瞑目的柳姨娘闔上眼簾,可是當她掌心觸到柳姨娘已經有幾分冷意的眼簾時,卻又停了手。
云喬想,睜著眼睛死去也好,睜著眼睛離開,才能看清這個世道。
……
這天之后,柳姨娘徹底消失在了揚州沈家。
她那奸夫臨死前尚存一絲人性,咬死不承認孩子是自己的,想保下孩子的性命榮華。
可沈家人已經查得清楚,確信孩子身世存疑。
畢竟養了些時日倒也沒要了襁褓里孩子的性命,只將小娃娃扔去了鄉下莊子養著,那去救云喬的丫鬟燕秋,便跟在小主子身邊伺候。
燕秋帶著孩子離開后,沈府無人再提及柳姨娘,好像那薄命的女子,從未自花樓來過沈府。
只有云喬,鬢邊戴了朵白布絹花,在她頭七那天,給她燒了紙錢。
柳姨娘頭七剛過,沈府便陷入了一陣恐慌。
原是家中頂梁柱沈延慶,被下了大牢。
下獄的通知一到官衙,沈延慶來不及給家里遞信兒,便被下了大牢。
消息傳回沈家時,已經是第二日。
沈家人急得如熱鍋螞蟻,四處求人拜見,想撈沈延慶出來。
一連數日,沈硯求遍了沈延慶昔日故交舊友,個個閉門不見。
只有一人見了他,同他說了實話。
“賢侄來求我也是無用,你爹下獄,是那欽差持太子令查辦,見令如見監國儲君,那欽差看似紈绔世子爺,哪曾想不顯山不露水的,便將江南官場查了個底兒掉,莫說咱們揚州,就連金陵也是官場震蕩,不知多少人下獄抄家!他是東宮親信高門世子,權勢極重,此行代儲君便宜行事,江南百官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我哪有那本事在他手里救你爹!”
說話的是和沈延慶走得頗近的一個官場同仁。
沈硯聽罷,面色慘白,一臉絕望。
“那……那我爹,是沒救了嗎?”
他嚇得面色慘白,怕極了家中父親出事,滿門榮華錦繡不保。
被他問話的人搖頭嘆息,轉念似是想起了什么,看了沈硯一眼,問道:“我聽聞,那欽差,和你那夫人有些牽扯?是真是假?”
沈硯面色難看,低首后點了點頭。
“確實有些不請不楚……”他也沒臉講云喬的私情講的明白,是含糊的答。
那人聽罷,走到他跟前,拍了怕他肩膀,勸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若真是你家夫人在那欽差跟前有些薄面,何不讓你家夫人,前去求一求他,這美人在懷,吹吹枕邊風,說不準,有些用處呢?”
沈硯聞臉色難看,那官員瞧著他這神情,也不再多,只嘆了聲道:“此事伯父我是無能為力,我盡于此,你自個兒拿主意便是。”
……
沈硯出了父親舊交府邸,在揚州街上搖晃,回到沈家門前時,猶豫再三,還是轉道去了蕭璟住處。
院門緊閉,沈硯上前去叩門。
下人開了門,還沒瞧見人,便道:“我家主子公務繁忙,不見客,請回吧。”
這幾日蕭璟忙于私鹽案,一波波的人下獄關押,求情的拜見的送禮的紛紛登門,他索性閉門謝客。
沈硯聽得下人的話,手忙撐在門上。
下人瞧見是沈硯后,神情略有些猶豫。
自家主子和這沈家少爺娘子間有著私情,下人們自是知道的。
前些時日,沈家少奶奶因著給沈家父子求情被送走,這幾日來,主子心情便一直不好,也極難伺候。
主子不悅,下人自然遭罪。
倒是往日沈家少奶奶在時,主子心情好得很。
那位少奶奶溫細語,更是仙女般的人。
這護衛思量了番,開口道:“你先候著,我去通稟一聲,看看主子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