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聲漸大,壓過刺耳的話音。
云喬踏進廂房,背過身闔上房門,將那些惡惡語,隔絕在房門外。
她眉眼微彎,笑意淺淡,抱著女兒坐在軟榻邊喂奶,手輕撫著小娃娃臉龐。
除卻眉眼間縈著的那抹不易被人察覺的哀怨,絲毫看不出異樣。
就連貼身伺候的小丫鬟也沒發現不對。
窗外雨水如注,漂亮又溫婉的小婦人哄著孩子睡下后,側首挨著小娃娃也闔眼歇在了軟榻上。
雨聲潺潺,睡夢沉沉。
到夜半時分,窗外雨聲中突然響起陣陣雷鳴。
小娃娃睡意仍沉,倒是云喬,猛然驚醒。
雷聲剛落,房門外響起陣陣哭喊聲。
“少奶奶!你救救我家主子,救救我家主子吧!求您了,求您救救我家主子!”
小丫鬟也被哭聲喊醒,迷迷糊糊睜眼,前去開門。
門外站著被雨水淋得濕透,身上還帶著血腥味的丫鬟。
那丫鬟是柳姨娘身邊的婢女,不過卻是個外院灑掃的丫頭,并非貼身伺候的。
這丫鬟名叫燕秋,是同柳姨娘一樣花樓里出身的,說是丫鬟,實則卻是柳姨娘的親妹妹。
當日柳姨娘被沈家贖身,將她也帶了出來,她顏色好,近身伺候怕是早落入沈硯父子手中,柳姨娘是為了保全她,刻意將她安排做了灑掃的活計,不往主子跟前湊。
“燕秋,怎么了,你家主子出了何事?”
小丫鬟揉著眼睛問那柳姨娘身邊丫鬟話,云喬也披衣起身。
那丫鬟進門便撲通跪地,話音急切:“少奶奶,少爺他……他要讓人打死我們主子……”
什么?
云喬臉色一變,猜測是柳姨娘和沈家老爺扒灰之事曝光。
她交代小丫鬟看著女兒,忙就同柳姨娘的丫鬟趕去。
外頭雨落得仍舊急急,云喬和丫鬟同撐一把傘,腳步疾奔向柳姨娘院落。
丫鬟撐傘的手發顫,牙關打著抖,斷斷續續和云喬講今日之事。
“前些時日,老爺有次讓我家主子去伺候,許是被少爺和夫人察覺了什么。
可少爺夫人并未發作,好似渾然不知,對主子也如往常一般。
主子這才暫且擱下了提著的心,誰知今日……今日少爺卻……
我家主子從前在樓里,有個舊相好。
少爺同主子說在外頭吃酒,主子便同那人一道在院中……
哪成想,少爺壓根沒去吃酒,就藏在我家主子院中,當場抓奸在床,說要把我們主子打死……”
云喬聽著丫鬟的話,抿唇并未語,心里卻也猜出了個大概。
應是前些時日,沈延慶讓柳姨娘去伺候時,被沈硯和沈夫人發覺。
只是這扒灰之事,實在見不得光,若真要以此處置柳姨娘,反倒損了沈家的顏面。
更何況,沈延慶才是一家之主,沈夫人和沈硯仰仗他官位權勢而活,哪敢把沈延慶牽扯進來,這才按而不發,只想著用旁的法子處置了柳姨娘。
偏生柳姨娘本就有個從前的情郎,沈家人一查,可不就拿住了她的把柄。
再演一場捉奸在床的戲,順理成章的,把柳姨娘這個沈家的污點給抹掉,又絲毫不損沈家人的名聲。
這樣的手段,只怕遠不是沈硯能想出的。
想來,沈夫人,也是費心做了這局。
真是好心機好手段,既解決了“勾引”丈夫的妖精,又保全了丈夫的名聲,臟水全在柳姨娘身上,沈老爺卻清清白白。
云喬背脊發寒,袖中掌心緊攥。
她和柳姨娘并無多少交情,反倒昔日后宅爭寵,受了柳姨娘不少針對。
柳姨娘是死是活,同她本也無甚干系。
只是,當丫鬟哭著說少爺要打死柳姨娘時,她忍不住想起那日一身濃重脂粉香,貼在她耳邊媚笑,說貞潔不過破抹布一條的女娘。
……
凄厲痛喊聲越來越近。
柳姨娘院中,沈硯父子和沈夫人高坐屋檐下,身邊站著一個個丫鬟仆役。
柳姨娘被從屋里拖出來,赤條條拉到石板地上按著,下人拿著那嵌著鐵釘的板子,抽打在她身上。
一板子又一板子打得柳姨娘白嫩的身子皮開肉綻,痛叫哭喊聲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