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低眸,瞧著眼前的云喬。
他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人盼著他死,恨不得他死,爭儲的兄長們,漠北王庭的可汗,甚至許多許多死在他手里或被他流放的人。
他不在乎那些人,只把他們當螻蟻。
只是,他沒想過,眼前的云喬,也會有恨不得他死的那天。
他清楚的明白她不是螻蟻,可他又不知道她對他而,究竟是什么。
她的話,有那么一瞬,讓他想起了十幾歲的那一年。
那年,他的母后死了妹妹。
姨母下葬那日,母后掐著他的脖子,質問他,怎么不去死。
后來她告訴他,她見到他就恨不得殺了他,要他去西北搏命。
十一二歲的小郎君,那時學的是治國經略,不是武將刀劍。
西北刀劍血影,他未必能活。
可母后告訴他,死了就是他的命。
當今圣上,既不是個好皇帝,更不是個好父親。
蕭璟同他疏遠也淡漠。
可皇后不同。
皇后一手將他養大,教導他長成。
他敬她愛她,真心將她視作母親。
蕭璟長到今日,全賴她傾心培養。
只是,他不是她親生的兒子。
他是皇帝強暴了她妹妹的產物。
她應當很是厭惡蕭璟這個,帶著皇帝骯臟血脈,染污她那可憐妹妹的孩子。
她傾注心血的將他養大,偏偏,始終恨著他,厭惡他。
妹妹死的那日,皇后眼里對他的恨,濃烈刺骨。
而今,云喬看他的眼神,一樣是濃重的恨。
他不明白,一個孩子而已。
為何云喬,這樣在意。
他的母后,是他的養母。
他的姨母,是他的生母。
她們,可都不在意他的死活。
姨母生他,是要他成為姐姐在宮中穩固權力的工具。
母后養他,是要他做她手里,最能報復父皇的一把刀。
十一二歲那年,他就明白,他們都很他,也都恨不得他死。
只是不得不用他罷了。
他想,如果他死了,只要有一個新的存在,能為她們所用,繼續達成她們的目的。
那他的姨母,他的母后,應當都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
為什么云喬,卻這樣在乎她的孩子呢?
蕭璟不明白。
他高坐儲君之位,得母后傾心栽培。
可他長到如今,并不懂什么是所謂真正的情真正的愛。
父母之愛,男女之愛,舐犢之情。
對他而,都是陌生的,再輕賤再鄙薄不過的東西。
沒有人那樣愛過他,他當然不理解,那是什么。
自然,也不會真的愛別人。
昔日他對云喬溫雅垂憐,一派君子做派。
可那,其實不是他。
只是一具假面罷了。
騙別人,也騙自己。
而云喬,不過是被哄騙的一個女子。
他喜歡她的天真,喜歡她望向他時愛憐的眼。
所以不介意,多裝一裝,再騙一騙她。
可她,不該如此不識好歹。
他對她夠好了,不是嗎?
一個孩子而已?
他奪走了她的,以后再還她一個就是。
等價交換而已,
她為什么要恨他?
“云喬,你恨我?”
明月光影爛漫,照在他身上,清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