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娘指腹血珠淌著,她頹唐坐回木椅上,扶額疲憊道:
“先生,好些年過去了。
我連我的名字都要忘了,
更何況是那些愚不可及只讓人發笑的舊事呢。
您回吧,日后也莫要再來了。”
劉先生面色卻為難,猶豫地道:“那女娘若真是主公的孩子,留在東宮日后怕是要有麻煩……”
喬昀和國公府嫡女所生的獨女明寧郡主,是個何等心機手腕的人,十歲出頭時就敢設局害死自己的親生父母,還搭上西北無數的尸山血海,至今仍能保住尊榮富貴。
郡主恨透了喬昀夫妻,若知道她自幼活在那般畸形的家中,是因著宋宛娘的存在,再知道宛娘有個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兒如今在蕭璟身邊,享著她已經失去的恩寵,必定容不下云喬。
明寧手段之狠決,與當今太子不分伯仲,行事卻比太子多了幾分陰毒。
同是主公的孩子,劉先生并不愿意讓她們二人相爭。
何況,這段時日,他也算是看出了云喬那姑娘心性如何。
天真柔弱,菟絲花一般的女娘,在郡主手底下,怕是骨頭都不剩。
劉先生心生焦急,猶豫著要不要提醒宋宛娘那位郡主的行事作風以及郡主昔日同太子的關系。
可宋宛娘并無興趣聽他多,也從來沒有想過讓云喬知道她的親生父親另有旁人。
她搖了搖頭,只道:
“我說了,她是云家的孩子,我的女兒,與喬昀無關。
先生,二十多年了,她長到二十多歲,喬昀活著的時候沒管過她,難道他死了,我還要告訴云喬,她有個比云培峰還要可恨的親生父親嗎?”
劉先生臉色霎時難看,他有心想為主公解釋,可舊事太過復雜,他又并非局中人,開口實在艱難。
適逢門外響起云喬兄長的拍門聲。
打斷了兩人凝滯的氣氛。
“娘!娘!東宮來人了,說是明日要咱們家人去東宮一趟,上回我手骨都被砸斷了,我哪敢去啊……”
云喬兄長說著就推開門進來,劉先生目光復雜地看了眼宋宛娘,最終還是住了口,跳窗離開。
*
東宮。
云喬人仍睡著,她眉心微蹙,夢中似也散不盡愁緒。
夢里是熟悉的揚州院落,她在沈家的寢房。
寢房內,
酒醉不醒的夫君仰倒在磚石地上。
女娘被撕扯的寢衣,和那瞧不清臉的男人。
喝醉了的相公渾然不知,屏風上的女子,滿臉是淚。
她瞧見她絕望的眼淚,瞧見她的淚珠,沾濕屏風上那朵青蓮。
看見那個男人,
是蕭璟。
她掙扎,她哭泣,她叫喊不止。
她做不到在自己夫君旁,和他有茍且。
她以為夢里的蕭璟,是個暴戾陰狠,強迫羞辱她的惡人。
可下一瞬,耳邊卻響起他的話音。
他僵硬的,停了動作。
即使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欲望并未退潮。
可他卻吻去她頰邊淚珠,啞聲同她致歉。
他說:“是我不好,嚇壞了我們嬌嬌。”
睡夢中的云喬,眼尾突然沁出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