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轟隆中,蕭璟的聲音并不算清晰。
可他這最后一句,絲毫不曾偽裝,全然就是他原本的嗓音。
那一字一句落在云喬耳畔,她雙眸驚滯,被他掐著的下顎,皮肉帶顫,臉上血色盡褪。
懷里的女兒哭音陣陣,云喬一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顫抖著抬起,拽著眼前人帷帽上黑紗的邊角,指尖用力到,劃破薄紗的布料,拼盡力氣將那帷帽上黑紗扯落。
沾染雨水濕氣的黑紗被扯下,戴在蕭璟頭上的帷帽側(cè)歪。
露出帷帽下,半張凌厲的臉。
太熟悉的臉,太熟悉的人,只瞧見這半張臉,便已認得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云喬動作驟停,心口一陣發(fā)緊,驚惶的就要收回扯著他帷帽的手。
她不敢再碰,也不想再揭開他的假面。
惶恐又不安。
蕭璟卻猛地抬手,緊攥著云喬的手腕,壓在自己帷帽上。
那雙還染著血污的手,帶著微涼的血珠,握著云喬白凈纖細的手腕,逼著她,把自己的手,落在帷帽上。
而后,緩緩用力,同她一道,摘了那遮掩面容的帷帽。
帷帽從上往下摘去,云喬最先瞧見的,就是他的眉眼。
數(shù)月不見,他眉眼處的冷厲,比從前更甚。
雷電閃過的光影,半明半暗落在他面龐,將他原本生得溫雅的皮相,一點點剝落。
云喬看清楚眼前人后,掌心緊攥,指尖顫抖。
近乎絕望的,闔上了眼眸。
果然……
果然是他……
蕭璟冷眼看她閉眸,也看著她慘白的面色,更不曾錯過,她瞧見自己面容時,那一瞬的絕望。
云喬閉眼,是本能的想要躲開,想要逃避,像是鴕鳥荒野求生時,遇見逃不脫的險境,便把頭,埋進沙子里。
蕭璟看穿她心思,笑意低冷,抬手觸碰她眉眼。
“怎么?
不敢看我?
喬喬,你怕什么呢?
睜眼。”
他話音里,有嘲弄,也有威脅,指腹?jié)M是玩弄意味,在她眼尾面龐摩挲。
云喬咬唇隱忍,唇珠都破了些許皮。
才勉強抬眼,重又看向他。
雷雨夜里,四目相對。
他沉冷的眸光里,染著血腥。
緩聲輕笑,撫過她眉眼,湊近她,幾乎緊貼著她,喃喃低語道:“云喬,別來無恙。”
再尋常不過的話語,輕緩徐徐的語氣。
帶著笑,溫聲同她語。
聽在云喬耳中,卻像是地獄的修羅在耳邊低語。
他總是這樣,披著溫雅良善的面皮,笑語和煦的,說著殘忍可怖的話語。
云喬眼簾輕顫,苦笑了聲。
才道:“長安距此地千里之遙,您舟車勞頓,來演這場戲,有意思嗎?”
一番話音,帶著諷意,也惹得蕭璟笑音沉沉。
旁邊磚石地上,沒了一根手指疼得面目猙獰的沈硯,稍稍緩過勁兒來,便聽到了云喬這句話語。
長安?
從長安而來?
沈硯掙扎地爬了下,抬首張望云喬對面的人。
終于,看到了蕭璟的面容。
是他!
竟是他!
沈硯面色極其難看,慌亂無措,說不出話來。
蕭璟側(cè)眸掃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如同看向地上一只螻蟻。
片刻后,重又看向云喬。
嗤笑了聲,話音同樣帶著諷意道:
“當(dāng)然有意思,看了好一場戲,怎么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