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夜半時分。
一個戴著鐵制面具的男子勒馬停在城外茶棚處,翻身下馬進了茶棚內要了盞茶。
他端坐木椅上,手拿著茶水,往城門處張望。
此行離開西北,他先去了江南。
姑蘇安逸的小鎮里,人去樓空。
費了些手段查到姑蘇城云喬新搬去的住處,在里頭看見了大片早已干涸的血跡。
他隱隱猜到那血是誰的,也不難想象云喬是如何被逼著離開姑蘇隨蕭璟北上入京的。
從西北離開時,杜成若勸他不要上門送死。
可陳晉自己也不知為何,控制不住地去了江南,又追著她蹤跡入京。
長安城如今管控森嚴,東宮人馬在各處搜尋他。
倘使只靠著他個人單薄之力,只怕離開西北后,便被東宮的人抓到了。
若不是那日離開西北后,被他那不知死去多少年的生父的手下尋上門來暗中護著,陳晉難逃蕭璟布下的天羅地網。
風吹得茶棚外塵土飛揚,一個胡商裝扮的中年男子拎著包裹坐在了陳晉對面。
“小主人,查到了,那位姑娘被大周的太子安排在工部員外郎云家,名義上是云家早亡的原配夫人之女,”
胡商說著蹩腳的漢話,陳晉低眸認真聽著,好半晌沒答話。
那胡商打量了眼前頭長安城門森嚴的守衛,又道:
“東宮的太子預備迎她入宮,和從前草原上那位郡主一起,都是側妃娘娘。既是這等位份恩寵,那女人應當很是情愿,依屬下看,咱們不如回草原去吧,留在大周,這大周的太子,不會放過您的。”
陳晉依舊沉默,只枯坐在茶棚里。
外頭一駕快馬又停在茶棚外,戴著黑紗帷帽的年輕男人,身材勁瘦,腰佩彎刀,踏進了茶棚。
“老板,來碗茶水!”他落座陳晉身側的一張桌椅上,抽出彎刀拍在桌案上,朗聲道。
陳晉聽著那人聲音,覺得有些耳熟,視線不經意望了過去。
老板娘上了茶水,那男子撩起帷帽上的黑紗,咕嘟咕嘟地灌著茶。
陳晉也碰巧看到了帷帽下的臉。
月光下,那是一張,與云喬有幾分相似,眉目間卻更為英氣的,極俊秀男子的臉。
云家二公子?
陳晉面色一變。
他不是很多年前就消失了嗎?
云家老爺偏心長子苛待幼子,云家的二公子長在云家從小沒少被大哥欺負。
及冠時因好容色被揚州一官員家里常年纏綿病榻的病癆鬼小姐看上,云老爺為了攀上關系,打殺了他中意的女子,硬逼著他娶那小姐。
結果那小姐嫁進門,沒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沒過多久,那位小姐母家也跟著敗落。
再之后,云家老爺離世,云家長子數次欠下巨債。
先頭幾次,聽聞都是這位二公子忙里忙外求爺爺告奶奶裝孫子補上的窟窿。
后來不知怎的,這位二公子就從揚州云家消失了。
旁人問起,云夫人只說,是去外頭闖蕩未歸。
他,怎么會來京城?
是知道云家人都從揚州搬入京城了嗎?
可他不是早和云家斷了聯系嗎。
正當陳晉思索不解時,那戴著帷帽的公子已扔下幾塊碎銀子,撂下茶盞拿起彎刀,預備離開茶棚往長安城門處去。
他走得疾疾,風吹起帷帽輕紗,露出大半張臉。
陳晉收回視線垂首,沒再看他。
坐在陳晉身側的胡商冷不丁抬頭,卻看見那帷帽下的臉。
“喬……喬……”胡商下意識出聲,卻在吐出那個名字前,及時住口。
可那手拿彎刀的人,還是聽到了他口中蹩腳的漢話說的那個喬字。
一柄彎刀砰地砸在桌上,帶著帷帽的男子徑直逼近。
伸手拽著那胡商起身,挑眉問:“你認識喬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