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更濃。陰森肅殺之氣更重。
宛若有無數(shù)的幽魂厲鬼,簇立在霧氣中蠢蠢欲動。
一條藤蔓嗖的一聲扎入霧氣中。
葉片還未脫離枝干,花朵還未綻開,果實剛欲吐露,卻倏然間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鳴,整條藤蔓化為灰燼。于是乎,那霧氣中顯露出一排排的身影,這些身影幽森而陰冷,卻是兵士裝扮。在這些人中,九黎和勾離赫然在前。隨著勾離一聲令下,隊伍沖鋒。九黎化作一條蒼龍,長嘯而起,撞向那高聳的藤蔓陣。
廝殺一直在持續(xù),沒有片刻的間斷。
仿佛這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循環(huán),生死循環(huán),殺戮循環(huán)。
大街小巷,盡皆浸染著那濃郁的血肉。
卻在這戰(zhàn)役焦灼的時候,一團雷電從天而降,卻是落在了一片宛若巖漿般的霞云上。那霞云突然出現(xiàn),引得天象驟變。電光在那霞云上跳舞,一道猙獰而丑陋的身影便從霞云中鉆了出來。這身影宛若是熔漿,半幅軀體與那霞云連在一起,而冒出來的上半身仿佛沒有皮膚,只有那巖漿一般的肌肉。怒吼,咆哮,閃電瞬即消失,甚至連上空的烏云也洞穿了。
這霞云的出現(xiàn),立時讓鎮(zhèn)子里激烈的殺伐停了下來。
無論是人、鬼、妖,紛紛注視著它。
霞云上的身影忽然揮出那橡皮一般的手臂,在半空中一招,戰(zhàn)艦、獵道者、藤蔓、妖獸,無聲息的飛了上去。sm.Ъiqiku.Πet
“呵呵,人族!”
那巖漿般的身影冷笑一聲,連帶著飛上虛空的身影和霞云,便都消失了。天地寂寂,飛雪隨風。一道道身影站在那里,面目臟污而神情呆滯。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道身影仿佛力竭似的倒在了地上。
天地變得漆黑如墨,只剩下風聲還在游蕩著。
卻在這黑暗里,血液在消失,尸體在消失,殘破的城墻屋宇,無聲息的恢復。
雞鳴聲響起,一縷縷炊煙裊娜。城門被人打開,于是有人進出鎮(zhèn)子。一切都顯得無比的平靜,仿佛昨日里的殺伐并未發(fā)生。進出的人們穿著如常,面上也無驚懼悲喜。
宛若一場不著痕跡的夢。
夢醒后,人們繼續(xù)往常的生活。
雪越下越大,已有數(shù)尺深。大街小巷,衙役們指揮著清掃積雪。
一條狗從積雪中鉆了出來,望著那忙碌的身影,搖了搖尾巴,然后吠叫幾聲,一個箭步便竄向了大街。
沸水,爐火,旁邊是院落,院落里的梧桐亭亭如蓋。幾支梅花極盡艷麗。
酒香撲鼻,醇厚而讓人陶醉。
“你說你要去襄陽?”
“是,師傅。”
“為那個姑娘?”
韓倉面露羞澀,垂著頭,一邊給劍圣倒上酒。酒是米酒,經(jīng)過溫熱更具滋味。一口飲下,身體里的寒氣盡皆消散。劍圣喝了一口,米酒性溫,不似別的酒那么烈。劍圣點了點頭,道,“這酒雖然不上檔次,卻也甘醇溫潤。對了,那姑娘身邊的幾個孩子現(xiàn)在還在嗎?”
韓倉遲疑了下,道,“失蹤了,我們找了好些地方都沒找到。”
“那幾個孩子可非普通人,”劍圣道。“他們身上有種道的意蘊,恐怕身上藏著驚天的秘密。要是能找到他們,照顧好他們保護好他們。想來,不只是我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特殊。”
“我知道了,師傅!”韓倉道。
劍圣抬起頭微微一笑道,“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個家了。那姑娘我見過,雖然出身不好,可是人不錯。不過,現(xiàn)在這世道,出身算什么!”
“師傅不責怪我?”韓倉問道。
“責怪你干什么,你又沒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劍圣道。
“我以為我劍道未滿,師傅是不會同意的。”韓倉道。
“劍道也好,其他道也好,不是非要斬斷七情六欲才能修成。所謂道法自然,何為自然?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為為己?做好自己,紅塵游戲,也是修行。”劍圣道。“我們身在塵世,便是塵世之子,如何能跳脫出塵世而證悟大道?滾滾紅塵,能不墮私欲,能砥礪前行,便是證道。”
韓倉明悟,端起酒杯道,“師傅,我敬你。”
劍圣頷首一笑,端起酒杯道,“有男人的擔當了,說明你已經(jīng)進步不小。”
這時,一聲龍吟傳來,天空中爆出一團霞光。兩人都朝天空望去,卻見到那霞光中并列著一群身影,那些身影轉瞬消失。韓倉放下酒杯道,“師傅,幽冥的人怎么一改往日不涉人間界的習慣而涌入人間界了?”
“幽冥想來也不太平。”
“那么,我們能信任他們嗎?”
“同出一源,只分三界,為何不能信任?”
“師傅,許多人死而復生,這又是什么緣故?”
“陰陽亂,天不收,地不收,他們自然逗留塵世繼續(xù)因果。”
“那他們還是人嗎?”
“似人,非人。”
“似人非人?”
寒風簌簌,梧桐葉子翩然而落,在雪面上翻滾。梅樹搖曳著,清香暗遣。
蒼涼的天地,不分晝夜。
沒有飛雪,沒有雨水,天與地同色,只有黃煙裊娜。枯死的樹木,嶙峋如骨架,似乎在標記著曾經(jīng)的歲月。
一對篝火,足以驅(qū)散寒意。
一道削瘦的身影靜靜的坐在篝火前,搖曳的火焰映照著他那蒼白的面孔。眸光郁郁,訴說不盡的孤獨。
他就是仇九。天地如此寬廣,卻只有他一人在此游離。說是孤魂野鬼,也不為過。只是,他沒有選擇。正如當初的混沌,也沒有選擇。
一碗酒飲下,醉意熏然,他仰躺在地,靜靜的注視著蒼穹。
他想起許多人,想起許多事,只是,那些人再也見不到了。
很遺憾嗎?可是見到了又能怎么樣呢?他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無論在哪都不會引起多少注意的角色,在,或不在,又有什么關系呢?只是,危機至少得到了控制,至少他們有時間去積蓄力量,至少虛現(xiàn)在已不是他們的威脅,如此,足夠了!
他合上眼睛,蒼白的臉上露出平易的笑容。
他叫仇九,也叫陳文。
陳文······有人在喚他,他隨著那聲音走去,見到了一片山嶺,在山嶺間有一處村莊,炊煙裊娜,小孩子們在奔走嬉戲,一個穿著長衫的老人坐在院門前抓著樹枝在寫著什么······.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