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不免一一說給林雨桐聽。林雨桐倒是不在意,道“隨他們說去吧。總有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因又喝了幾杯酒,身有些困乏,早早的歇了。

第二天一睜眼,見林黛玉腫著眼睛道“姐姐,我今兒還想去賈家一遭。”

“這又是什么緣故。”林雨桐不解的問。

“昨兒,紫鵑的妹妹叫她回家去住一晚。我留她在賈家。她一早回來,告訴我,寶玉傷著了。我想既然知道了,還是去瞧瞧的好。”林黛玉出聲道。

林雨桐心里深恨紫鵑多嘴,但又不好埋怨林黛玉,道“你去了能干什么呢。還能頂太醫用不成。要不打發人去送些藥材去。”

林黛玉只哭著不說話,好半晌才道“我知道姐姐擔心什么。只我知道輕重。寶玉跟別人,自是不同的。”

林雨桐沉默半晌道“這一遭我放你去,但你那丫頭,我卻不想叫她留在你身邊了。我有許多的辦法叫她離了你,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想法。我只問你,她巴巴的告訴你這個是為了什么。因為知道你心里記掛,所以不管對錯,只按著你們的心思來,是也不是。你要真記掛,告訴你哥哥,叫你哥哥去看看,而不是巴巴的門去。我只問你,你是他的誰。他又是你的誰。”

林黛玉張嘴結舌,竟是不能答。她只是一時聽了寶玉傷了,亂了心神罷了。叫姐姐這一問,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雨桐只覺得憋悶異常,道“你回去想想,再來回我的話。要是還堅持要去,我不攔著。”

兒把林黛玉送出去,林雨桐一把把炕幾的茶盞給佛了下去。

林黛玉在門口,聽見里面的動靜,頓時白了臉。姐姐從來不曾發過這般大的脾氣。這一次是氣的狠了。

林雨桐只是覺得這原定的軌跡,怎么那么難以掰過來。

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影響是有一些,但實在是微乎其微。

王熙鳳能改變,那是她愿意尋求改變。而林黛玉在別的事情還罷了,一遇賈寶玉的事,好似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屋里的丫頭跪了一地,黛玉的丫頭清芬和芳華也跪在門外。黛玉在屋子里,也只紫鵑在服侍。

紫鵑此刻,沒來由的有些慌亂。算寶玉的行為看著有諸多的不妥當,但一起長大的情分總不能看見了裝作看不見吧,這才趕緊回來告訴了姑娘。沒想到,這大姑娘發起脾氣,這般的可怕。

林雨楊正在晨讀,聽了平嫂子叫自己去內院瞧瞧,這才一路的趕過來。

長姐一般甚少發脾氣。這是怎么惹著她了。

平嫂子低聲將事情說了,林雨楊的面色沉了下來。他到的時候,林雨桐已經調整好了自己,見了林雨桐道“吃完飯,你陪著她去一趟賈家。道理她都明白,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說斷斷的魄力的。人的性格本不同。或許是我強求了。”

林雨楊點點頭道“姐姐別管了。我去問問,她究竟想怎樣。”

“別去了。可能是宿世的因果也未可知。”林雨桐有些疲憊的道。

姐弟倆吃了飯,也不去管林黛玉。等著她的回話。直到晚,也沒見她說要出門,林雨桐才松了一口氣。

想了想還是去了林黛玉的房里,見她靠在榻只一味的愣神,顯然這一天都沒吃飯。

林雨桐走過去,道“你這是在干什么,跟我鬧脾氣嗎。”

“不是的,大姑娘。”紫鵑趕緊道。

林雨桐連看都沒看紫鵑,揚手是一巴掌拍過去,“原想著你變好了,留在你們姑娘身邊也罷了。沒想到還是這般的不知輕重。你們姑娘往后再有半點差錯,我只找你說話。”

紫鵑噗通一聲跪下了,她這都多少年沒挨過打了。

“出去跪著,別在這里礙我的眼。”林雨桐喘了一口氣道。

林黛玉趴在軟枕哭道“姐姐想打的人是我,何苦作踐她。”

“我是想打你一頓的”林雨桐氣的道“教了你那么久,只不長進。原以為你懂道理了。卻原來還是如此。”

“道理我自是懂的。”林黛玉哭道“只是這心里是難受,是猛地跟缺了什么似的。姐姐叫我怎生是好。姐姐今早一說,我知道自己不該,可心里還是難受。姐姐當我愿意哭啊。可這眼淚是停不下來,我該如何。姐姐只一味的生氣,我何嘗不生自己的氣。”

林雨桐頓時所有的話都堵在嗓子眼了。她如今不知道這是宿命的緣故,還是林黛玉的理智與情感分離了。

想必她心里也很痛苦吧。

林雨桐緩了半天才道“實在不放心,打發你的丫頭去看看吧。”

要不然能怎么辦呢。她這樣不得又病一場。林如海馬回京了,這病病殃殃的又算什么。

林雨桐出了林黛玉的屋子,吩咐平嫂子將紫鵑先帶下去關著。

她只盼著林如海早點到京城,把這一碼事推給他算了。

卻說那賈寶玉因與彩霞拉扯,叫賈環心里記恨,故意推到了燈盞,要燙瞎她的眼睛,幸而眼睛沒事,倒是傷了臉。自是一家子寶貝的不得了。

親戚家的聽說了,都打發人來探問。

只不見黛玉來,寶玉心里有些悶,見襲人不在,小聲問了晴雯。

晴雯笑道“林家原是打發了表少爺來看的。可巧老爺在家,叫去跟家里的先生們一道說話去了。林姑娘倒是打發了人來,叫襲人三兩句給打發了。人家見態度冷淡,不來也是有的。”

“真是該死。”賈寶玉猛地坐起來道,“林妹妹這必然是生氣了,才不來瞧我的。她如今越發的連親戚家的事,也敢替我做主了。”

晴雯道“你們倆那事,誰不知道。她難道當不得你的家。”

賈寶玉愛她嬌嗔,道“你也別一徑拿這話笑話我們,要不今晚你睡里面,跟我一道兒。”

“呸”晴雯道“你指著誰都跟她一樣,鬼鬼祟祟的見不得人。”

襲人帶著芳華在外面,聽的面紅耳赤,進來道“你這蹄子只說昏話,我何曾打發了林姑娘的人。這不是芳華姑娘又來了嗎。”

芳華心里冷笑,面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是家里有去疤的藥膏子,我們姑娘叫我送來,想是能用也未可知。”

賈寶玉看見芳華,是一喜“自然是能用的。妹妹可好,在家做些什么,怎的不來家玩,回頭我請了老祖宗去接她。”筆趣庫

芳華心說,這些事哪能拿出來說嘴,道“都是家常瑣事,勞寶二爺動問。”說著退了出來。

賈寶玉怎么叫,只不回頭。

回到家里,便將這些事,一五一十的學給黛玉聽。黛玉看著外面的,怔怔了半晌才點頭,叫芳華下去。

只這天之后,再沒叫人去看過。

寶玉養傷,這日子最難過的是趙姨娘母子。哪個不知道賈環是那不得臺面的,狠心的狼崽子,將寶玉給燙傷了。

王夫人更是想起來罵趙姨娘一遭。尤其是見到賈政每每還是去趙姨娘房里歇息,心里更恨。未嘗不是老爺素日里寵的過了些,才起了這些不該有的心思。

一則為了兒子,一則是為了丈夫的偏頗,一天到晚的拘著賈環抄佛經,叫趙姨娘立規矩。

只把趙姨娘累的半死。又見兒子不能讀書,一日日抄佛經手腕子都腫了。如何不恨。今兒,好不容易,王夫人在老太太那里呆的時間長了些,她才能回自己的屋子歇一會字。不想馬道婆倒是來了。

趙姨娘請了她吃茶,道“你怎生這會子過來了。”

馬道婆道“聽說你們府里金尊玉貴的哥兒有了閃失,不得過來瞧瞧。”

“那是得瞧瞧。”趙姨娘訕訕的笑“那寶玉在這家里頭,自是頭一份的,長得也可人意,得些偏疼,也是該的。”

“這話怎么聽著有一股子醋味。”馬道婆笑道“你也有哥兒,我不信你不服。”

“對那寶玉,一個孩子,那倒也罷了。只這個人,怕要搓磨死我才罷手。”趙姨娘伸出了兩根手指劃。

“莫不是璉二奶奶。”馬道婆小聲道。

“那倒不是。以前她瞧著厲害些,如今倒是和軟了。等閑沒見過她發脾氣。如今看著倒像是被平兒那丫頭壓了一頭。你說說梅香拜把子,不都是一樣的出身。平兒如今成了管家的體面人,二奶奶反倒退了一射。瞧瞧人家這正房,瞧瞧人家那姨娘。兩廂里誰見過人家紅過臉。不像是我這邊這位,往死里搓磨人。”趙姨娘捶著腿道。

馬道婆咂舌,心知,她說的是二太太王氏。道“你如今連這位也敢恨了。”

“她是大老婆,我伺候她原也應該。只看著她搓磨環兒,我這當娘的豈不心疼。寶玉不念書,她也拘著環兒不叫環兒念書,我這心里能咽得下這口氣么。”趙姨娘說著,兩眼有厲色閃過。“要是有法子,定叫她好瞧。”

馬道婆笑道“你也不過是個嘴厲害的人。真是那狠人,早想法子暗地里動手了。”

趙姨娘眼睛一亮,兩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只過了幾日,王熙鳳在林家跟林雨桐商量是不是要買個小鋪面的事,見賈家的下人來報“二奶奶快家去吧。寶二爺眼看不用了,二太太也是不成了。”

這話沒頭沒腦的,唬的王熙鳳險些站不住。她呵斥道“扯你娘的臊,好好說話,怎么著了。”

“平姨娘打發小的來,告訴奶奶一聲,寶二爺和二太太不知什么緣故,先是拿著刀見人要砍殺,如今好容易制住了,卻昏睡不醒,看著要不好了。”

王熙鳳這下是真的慌了,站起來往外走,“這話是怎么說的,這才出來半天功夫,怎么不好了呢。”

林雨桐暗自懊惱,這兩天一直心煩黛玉的事,倒把這一茬給我忘了。如今見了王熙鳳好好在這里,倒成了王氏和賈寶玉母子被魘鎮了。她突然又升起了一點信心,證明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總是有點改變的。

于是道“嫂子先回去,我們一會子過去看看能不能幫忙。”既然知道了,沒有不點都不理會的道理。

王熙鳳也不客氣,擺擺手了馬車。

等林雨桐回到客廳,見林黛玉已經哭的站不起身了。林黛玉見姐姐進來,一把抓著林雨桐的手問道“寶玉真的……不……不成了……”

“沒有的事。”林雨桐剛才打算告訴王熙鳳這里面的官竅的。但又想自己什么都沒見過,貿然說出來,次數多了,總是引人懷疑的。所以硬壓下了想說的話。見林黛玉如此,勸解道“你快別哭了,你這個樣子,我再不好帶你去的。”

等林雨桐帶著林黛玉到了賈家,一家子早亂了。林黛玉沒往賈寶玉那邊去,那邊指定都是男賓。賈珍,賈蓉,薛蟠,凡是有頭有臉的哪個不是在那邊。這些人個沒一個正經的。她記得原著薛蟠見了林黛玉,瞬間身子酥了。所以,才不往那邊去。女眷來往,自然是先去看王夫人的。賈寶玉那邊人滿為患,反倒王夫人這邊,沒什么人看顧著。只有王熙鳳平兒賈璉帶著幾個丫頭守著。連薛姨媽和薛寶釵都不見。

賈璉見了倆姐妹也沒客氣,將兩人讓進去,才對王熙鳳道“老爺那邊已經叫人訂了棺材。一會子送來。大老爺倒是不依,說是再想想法子。”

王熙鳳道“老爺也是個心狠的。”

林黛玉只低著頭,手攥的死勁。不敢露出半點哭聲來。

林雨桐道“你們沒在這屋里,或是鋪蓋下找找,許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也未可知。要不然不能這般巧。同時病了,還一樣的癥狀。”

王熙鳳一聽,心里驚疑不定。看了賈璉一眼,賈璉點點頭道“如今死馬當活馬醫,按大妹妹說的先瞧瞧再說。”

王熙鳳的手都有點抖,只拉了平兒和幾個丫頭四下里查看。

“二奶奶,你看,這是什么。”平兒顫抖著聲音問。

王熙鳳一扭頭,見那褥子下面正是幾個用紙剪出來的小人。面的字,王熙鳳不認識,可賈璉拿過去一瞧,驚道“這不是太太的生辰八字么。”

王熙鳳罵道“這是哪個不作法的,這般的狠心。”

賈璉拿著這東西走,“寶玉那邊,只怕也是一樣的東西。交給老太太看看,該怎么處理。”

王熙鳳叮囑道“這東西不干凈,你小心些。”

林雨桐這才松了一口氣,林黛玉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勁都松了。.x